她下意识地朝着先前小白坐的那棵树上看去,只有空荡荡的树杈,没有人影。
隗喜抚着心口缓着气息,脑子慢吞吞地想着刚才的事,袖子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拽了拽,她下意识偏头看过去。便见到先前第一个被小白撕碎了的小灰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大人不舒服吗?”
她愣了一下,呼吸一滞,心脏猛地一跳,她从地上坐起来,接着看到了原先被撕碎了成了碎块的小精怪们都围着她,她鼻中酸涩,一手捞起小灰兔,一手抱过小狐狸,搂在怀里低头蹭了蹭。她又哭又笑,又去抓脖颈里的青玉佩,心中万般情绪淌过,无法言喻。
他吓她!
隗喜感觉脸颊上一阵湿热,柔软地舔去她脸上的泪,她睁眼一看,小狐狸妩媚又羞涩地窝在她怀里,尾巴轻轻扫着她手背,调皮地玩耍,温柔地安抚,她低头也亲了亲小狐狸的耳朵。
她安静了会儿,直到心绪再次平和下来,她将小狐狸和小灰兔都放下来,站起身来时看到裙摆上那些脏污也没有了,干干净净的月白色,单薄的素色在野花丛里也变得鲜妍起来。
隗喜环视了一圈四周,没看到人,所幸也不管了,转身跟着小精怪们往那边的房子走去。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一回无欺替她将背上的抓痕伤疤疗愈后也忽然消失不见,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束山花,红艳艳的。
隗喜最后悔的事,就是将那沾着露水、用灵力保存在花瓶里的山花一巴掌拍在地上,她还记得花瓣和花瓶一同碎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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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再出现。
隗喜帮着小精怪们搭房子,累了就会在一边的草坪上休息,小精怪们会为她摘来野果,不知它们是不是替她尝过,入口的果子都香甜多汁,十分可口。
她洗干净被粘腻的果汁弄脏的手,起身时看到房子已经粗粗搭好了,简陋的一间屋,屋子里没有床,却有用干草与棉絮堆出来的被褥。
隗喜进去前,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终于开口问挨蹭在她脚边的小灰兔:“小白去哪里了?”*
小灰兔语气活泼:“不知道呀,神君大人总是很忙的。”
“他忙什么呢?”
“忙着……忙着逃出这里吧。”
小灰兔说完这句,似是不敢再多说,也害怕隗喜会追问下去,从她怀里跳了下来,期期艾艾和其他小精怪一起在屋子里的角落里待着。
隗喜噢了一声,再次摸了摸脖子里的青玉佩,她忍不住想,难不成是吃了她才能让他从这里离开吗?
不知道无欺在外面怎么样了,他该是很着急的。
隗喜知道自己的身体,所以她坐在了地铺上,打算要睡了,只是忍不住从储物戒里拿出小玉,试图再次将小玉唤醒。
但小玉没反应。
小玉和上次一样,时灵时不灵的。
隗喜慢吞吞将小玉放回储物戒里,最后躺下的时候,略觉得孤单,伸手召了召那群期期艾艾躲在角落里的小精怪,它们跑跳着过来,有的跳进她怀里,有的窝在她脚边,毛茸茸的,暖着她温凉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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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隗喜都没有再见到小白。
她被小精怪们带着将木屋溪水周围逛了个遍,这个芳草萋萋的地方不知究竟有多大,山林深处她也不太敢去,她直觉小白还会再出现,只是应该没有那么好哄骗了,不会因为她捂着胸口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就会出现。
这里没有其他人来,安宁祥和。她也没办法逃出去找无欺,只能尽量保持心境平和。
隗喜这日摘了些花,什么颜色都有,以红花为最,她捧在手里,从花丛中站起来时,看到了站在湖水对面的小白。
小白依旧是垂地的白发,没有一丝污渍的白袍,清瘦颀长,如烟似雾,看不清面容,黑色的魂体环绕着他,他如仙如神也如魔。
“小白!”隗喜见到他出现,心中忍不住一喜,朝着他挥了挥手。
小白静静看着她,如神祗般冷漠的目光,可隗喜却已经不会轻易被这种冷漠伤到了,她眉眼含笑,温柔又包容,“小白,这几日你去哪里了?”她隔着湖,随意与他闲聊。
忽然一阵狂风从湖面上席卷而来,风扑向了隗喜。
隗喜被这狂风吹得往后趔趄,却在要倒下前,被一只冰冷的手拉住手臂,她一下放松了下来,收势不稳撞进他怀里。
小白一瞬间就要推开她,隗喜都感觉到了那股抗拒的力道,但很快,他又收回了手,任由她撞进来。
他的怀抱不像如玉和无欺那样温暖灼热,他冷冰冰的,像是一块寒冰,在这样的怀抱里一点不舒服,可隗喜也没有立即离开,她垂首看了一眼小白本要推开她的手虚虚搭在了她腰上,站稳身体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小白正垂首观察她,依旧是那种探究的目光。
隗喜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反正她也看不见他的脸,她将手里的花送递过去,“好看吗?送给你。”
小白的目光似是朝着那花飘过,定住了。
隗喜已经做好他会拿起花摔在地上的准备了,她摔过无欺一次,现在小白摔她一次,很正常的,她不会因此而难过,心理已经有预期。
但小白只是看了看,抬起手弹了一下花瓣,露珠瞬间从花瓣上溅出来,洒了隗喜一脸。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整张脸都湿漉漉的,睫毛上都沾着水珠。
小白忽然开口,语气危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竟然就敢送花给我。你知道送我花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他这话透着冷意与威胁,像是要将她逼退。
隗喜不避不退,眨了一下眼,将睫毛上的水眨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原因,她总觉得眼前遮掩住小白的云雾都散开了一些,恍惚间,她似乎是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漆黑,瞳仁大而黑,没有一丝光亮,空洞冷幽,注视着人时,仿佛深渊一般叫人心底生寒。
但也只是一瞬间,云雾又将他藏了起来。
隗喜想要再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重新将自己藏在了白雾后,不让她窥探到一点。
她递花的手没有收回来,也学着小白的样子拨弄了一下花,残留的露珠又溅开来些,她看着近在咫尺却看不清面容的脸,声音轻柔:“送你花而已,你在怕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