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乌黑瞳仁儿浸着沉沉晦光,不笑的眼睛恍若妖瞳,直勾勾的,好像要勾人魂魄,吓得绵绵赶紧使劲眨巴眼。
不料这人道:“我都不怕,小姐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我是怕麻烦!”少女仰着娇憨小脸瞪他,说完,赶紧看向四周,发现无人之后扯着他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往房间里拽。
此时天光黯淡,流动的霞影融着被打碎的微光轻洒在寂静屋脊上。
半掩的窗内人影晃动,鎏金鹤纹香炉里燃着朦胧的茉莉香,丝丝缕缕的烟雾环绕在人鼻间,却依旧掩盖不住近在咫尺的脂粉气。
太近了……
谢妄瞳孔缩紧,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房门随着衣角的抽离骤然合紧,笼罩在人脸上的光亮也转眼黯淡。
阴影中,犹如蝶翼的眼睫缓缓垂下,语气生冷道:“你拉我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察觉他有意的疏离,绵绵很是无奈:“我是看你不高兴,特意过来哄你哪。”
少女仰着雪白的颈,一双水杏眼溜圆,呆萌中透着一丝软绵绵的关切和讨好。
只是……哄他?
冷薄的唇角勾出一抹嗤笑:“小姐怕不是吃错药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嘶,这话呛的,跟个炮仗似的。
绵绵也不搭他的话,她努努嘴,从袖子里扒拉出一个荷包,娇憨道:“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里面有助眠的香丸,茉莉花味,可以掩盖气息,助人安眠,是我最喜欢的,如今……就送给你吧。”
说完,忍痛割爱般迅速塞进他手里。
只见荷包粉嫩,小巧玲珑,还用金线串成紧密的针脚绣了一只兔子,兔子的短尾巴对着他,模样有些蠢。
谢妄的表情一言难尽,半晌吐出一句:“这是你绣的?怎的如此难看?”
少女状似脸红地咳了一声:“哎呀,你且将就着吧。”飞速说完,又一脸正色,“对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那血魔狡猾,你一个人怕不是它的对手,这几日可千万不要……”
“谁说我不是它的对手?”谢妄攥紧了手里的荷包穗子,冷冷抬眸,显然是被激起了好胜心,眯着眼睛来瞪她。
少女无辜仰脸:“在玄天观的时候,你可是拉着我就跑的,难道你忘了吗?”
谢妄额筋鼓起:“那我也不是在怕它,我是……”
冷薄的嘴唇张开,复又紧紧抿住,浓密的眼帘阖动,像是将什么情绪狠狠压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戏谑。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般,小姐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自己,单凭一张符纸,可护不住你。”
好心提醒却被冷嘲热讽一番的虞绵绵:“……”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哈啊……”
天色昏暗, 屋内烛火未点,粉色纱帐内,刚刚清醒不久的人影虚弱歪坐在那里喘息, 一头青丝披散不说,苍白的脸颊更是透着说不出的病态和疲倦。
可她不敢合眼,因为只要一合眼, 梦里那些可怖的面孔便格外阴森地扑向她。
“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是个灾星, 是个妖孽!”
“不是我……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 你勾结邪物,谋害我薛家!”
“孽障!还我儿的命来——”
想到方才噩梦中攀过来的苍老双手和向她索命的恶鬼脸, 薛宝珠不由一阵心悸, 她颤抖地阖紧眼帘,攥着手腕上的佛珠子, 默念了句禅语, 方才勉强镇定了心绪。
接着, 汗湿的脸颊看向帘外,模糊的人影晃动, 她下意识开口叫了句:“刘妈妈……”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贴身丫鬟倚翠垂着脑袋上前:“小姐忘了, 刘妈妈前两日告假,这会儿不在府里,您有什么吩咐就跟我说罢。”
“告假?难怪……这两日总不见她。”薛宝珠低叹, 病秧秧的小脸难掩落寞。
可怜的薛二小姐, 从小孤苦,如今想要找个老奴寻求安慰, 却寻了个空。
无奈之下,只能问起了平日里在跟前逗乐的两个小丫鬟:“怎么不见茹月和剪秋, 她们两个去哪了?”
倚翠抿着嘴唇不说话,而薛宝珠却还张着苍白唇瓣喃喃自语:“这两日府里不安生,她们又爱胡闹乱走,万一冲撞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倚翠,你快去让人把她们寻回来,让她们蹲在暖香阁哪也不许去。”
一番话说完,跟前埋首的人却没有动静,薛宝珠这才察觉到不对:“倚翠?你怎么了?”
倚翠立在榻前的身子绷直,嘴唇抿得死紧,抬首时的眼眸被照得发亮,原本细腻白皙的脸蛋上赫然出现一道红色抓痕。
她红着眼睛,本不欲开口,可最终还是气不过,梗着脖子道:“小姐恕罪,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已经叫我捉了,现在就关在柴房里!”
“什么?”
*
“放我们出去!倚翠姐姐,我们错了!”
紧闭的房门内传来不甘的喊叫,黑漆漆的窗格被木条封住,门外一把青铜大锁泛着冷冷寒光,而锁在里面的人则瑟瑟发抖。
“别叫了,再叫她也不会给我们开门的。”
茹月冷着脸,胸口起伏不定,方才跟人一阵不要命的撕扯,头发都给生生扯下一截,额头也被指甲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看上去很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