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向来是一家子喜气洋洋阖家团圆的日子,于他却不是。
先前在北国的那几年,何来的阖家团圆?后来他终于熬出头回了大梁,才没多久, 他就被奸人所害双目失明。
之后他便再没心情过年,只想着哪日才能回京, 夺回原本属于他的那一切。
明熙喜欢喜庆, 那便遂了她的愿,他能为她做的事不多,好歹不要扫了她的兴。
他跟她一道过了个喜气洋洋的年。
他兀自记得,跟她一同守岁的那个除夕夜,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跟他说:“玘哥哥,往后每一年除夕, 我都陪你一起过。”
她从未亲口跟他承认过她心悦他,仔细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跟他说出这番近乎表白的话语。
当时她的神情,认真而恳切。
他唇角微勾,答得随意敷衍:“好。”
后来的第二年和第三年,府里每年过年时都热热闹闹,一团欢喜。
再后来,明熙走了后, 东宫再没了从前过年时的一派喜庆样子,没人再像她一样,陪着他一道守岁。
从前他只觉得住在南边的那段时日过得落魄又凄凉。
身为父皇唯一的嫡子, 无端成了个废人,被自己的父母亲所舍弃,只能躲在南边避世,给自己保留住最后那丝体面。
是以他总不愿去回想在南边养病的那段日子,而今再回想起来,南边那段淡泊温馨的日子只叫他怀念。
那时候他身边有个全心全意待他的人,不用跟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不再算计,也不必再计较得失。
那个人会为了他而哭、为他而喜悦,
楚明熙侧目瞥向容玘,他清隽秀逸的脸庞无一丝烟火的气息。
她两手交握,想叫他别写对联了,偏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总觉着无论如何说,总免不了会伤了他的心。
倒不是她还心疼他,可到底相识一场,实在没必要为了对联一事在他的心口上捅一刀。
他分明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却不知怎么的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已答应昭姐儿了,答应她的事总不好食言。你放心,我定会把对联上的字写得漂漂亮亮的。”
她不好再劝,低头垂目,轻声“嗯”了一声。
容玘摸索着铺平书案上雪白的纸,朝着楚明熙所站的方向温声道:“明熙,可以帮我磨一下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