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星虽是阉人,身段相貌却是极好,此时身披素缟,更衬托得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
他走到灵前,先是恭敬地与贵人们问了好,或许得益于他身材高大,那声线也不似普通阉人般尖细刺耳,只是比较清亮。
蔺广望了望自己的义子,用细长的双眸向他打了个眼色。
蔺南星微不可见地颔首,转身跪到景裕边上,小山般的身体矮了下来,脊背拱得极弯。
他面带哀伤,俯身劝道:“殿下节哀,莫要伤心过度,小心身子。”
景裕泪眼莹亮,依赖地唤道:“蔺南星……”
蔺南星不与三皇子对视,谦卑地看着地面,恭顺道:“奴婢来迟了,御马监里有些事耽搁了片刻。”
景裕伸出纤瘦稚嫩的手掌,抓紧蔺南星的衣袖,眼里中落泪不止,带着些惶恐地道:“无妨,你来了……我心便定了。”
蔺南星垂着眼帘,从袖袋里取出熏香过的绣帕,给身边皇子抹去眼泪。
景裕像是一下子心中就有了底气,偎在蔺南星伟岸的身侧,眼中神采也越来越盛。
蔺南星低头扫了一眼,手上更加用力地替皇子擦着眼泪,还顺便给自己眼皮抹了姜汁,辛辣的刺激感让他瞬间落下两行清泪。
突然棺椁之处传来一声惊呼。
皇后呵斥道:“皇上他怎么会让景裕继位!这不可能!你这阉人竟敢伪造诏书!”
蔺广苍老的双手拿着一封明黄黄的诏书,在皇后的质疑下伤心欲绝,抱屈得几乎要满地打滚。
鬓发花白的老宦官哭道:“老奴跟在圣上身边三十多年,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岂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后娘娘莫要污了老奴的清白……这白纸黑字,红蓝盖印……”
他几步走到前排大臣面前,放声大哭:“首辅大人,您瞧瞧,怎么会有假?”
秦首辅跪在百官最前,被蔺广这么一问,眼神微动,接过诏书端详片刻,叹气摇头。
周围又聚来几个股肱之臣,看了也叹息不止。
景裕的手指越攥越紧,甚至不自觉地微微震颤着。
蔺南星垂下衣袖盖住皇子线条青涩的手掌,俊逸的五官纹丝不动,脸上两道泪痕也不去擦拭,只一心侍候着景裕,仿佛那些吵闹与他无关。
传位诏书被百官反复确认真伪,最终秦世贞道:“此诏并非伪造。”
如此便一锤定音了。
皇后捂着心口,摇摇欲坠地坐下。
她的儿子曾经贵为太子也斗不过这两个阉人,她一介后宫之人,纵使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接受大势已去的定局。
蔺广抹了把泪,乘热打铁踱步到景裕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