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物是人非,犬吠非主……
如今的景裕看着蔺南星佯装一无所知地走进殿内,手中握着他赐予的假节钺,身上带着他赐予的鱼符、扳指、腰带……甚至还有玉如意。
仿佛那人真就是个时时刻刻都把他放在心上的好奴婢。
……一切都万分刺眼。
甚至蔺南星还敢对他用“臣”来自称,是在威胁他要对临别之诺一言九鼎,还是刻意试图激怒他,来寻找一线生机?
景裕不动声色地看了他趴伏的大伴许久,直到蝉鸣都似乎倦怠了,水杯里的樱桃渴水也不再冒出凉气,他才淡淡道:“起身吧。”
蔺南星谢恩一声,三两下站直了身子,握住假节钺静立堂下。
他即便握着权势的象征,同时也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兵刃,却依然能让人感到臣服的恭敬,并不会让上位者觉得冒犯与不敬。
但仅仅,也只是臣服。
景裕端起茶杯,抿了口杯中的渴水,但不冰的渴水就好像变了质一样,不再甘甜,反倒有些酸涩。
他将茶水泼到废水盂里,指尖随处一点,道:“假节钺不用一直拿着,放边上去吧。”
蔺南星喏了一声,既然天子不在意赐物是否被臣子好好捧着,他便将手中的虞节放到了一张小案旁,细细地整理了旄羽们,安置在桌上,然后两手空空地回了原位,继续恭候圣训。
景裕看着自己手中空了的杯子,视线瞥向茶壶,又瞥向蔺南星。
他方才目送这人去角落转里了一圈,再目送这人回到他的眼皮底子下。
然后蔺南星就不动了。
哦,放出去两年的人,不仅心野了,眼睛大抵也不太好了。
和这人的屋里人一样,瞎了。
景裕嘴角咧开,露出个笑容,把最适合用来装樱桃渴水的,也是他最喜欢的这支空杯扔进了废水盂里。
半透明的琉璃杯落入微红的废水中,像是泡在了血水里,并未激起半点水花。
景裕笑道:“蔺南星,你此次做的很好,为大虞扫平强敌,开疆拓土……朕没白疼你。”
少年天子侃侃而谈,语气平缓宽厚,蔺南星却不敢懈怠,他避开所有可能激怒景裕的词汇,沉着答道:“谢陛下的栽培,臣幸不辱命,无愧陛下赐节。”
景裕微微侧首,看着那只茶杯一点点被废水淹没,沉入盂底,却依然清透如昔。
还是那么让他喜欢。
“蔺卿……自然是德才兼备,最得朕心。”他语速极缓,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漫不经心,道:“卿不仅解决了朕的心腹大患,灭了北鞑,娶的正君也德言容功,大义凛然,可制良药,可救危城,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