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婉按了下床头边的大灯开关。“啪嗒”一声脆响。世界重归黑暗。薛思婉阖上眼。突然听见半米之隔的另一张床上, 刚刚已经缄默不言的夏歆再度开口。“你们睡过?”她问。很冒犯的问题。薛思婉顿了须臾,开口之前,却听对方兀自又说:“算了,看他那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了。”薛思婉无言,没应声,闭上眼假寐。她想快点结束,荒唐的一天。房间里沉默良久。薛思婉背对着夏歆侧卧,压着的胳膊酸痛发麻,她依旧困意全无。好久好久,久到她觉得夏歆一定已经睡了。才喃喃说:“睡过的,又怎样呢。”话毕觉得不够,又温声徐徐地补充:“只是睡过的关系。”这话与其说说给夏歆,不说说给自己听。她说完有点晃神,莫名觉得涌上来方才久等不来的困意。没有想到夏歆还没睡。对方在她话毕的两秒钟后接口:“猜到了。”“嗯,”薛思婉低声应,“所以,不用把我当假想敌。”夏歆笑一声:“你也一样,我跟他可是清白的关系。”“知道了,”薛思婉快睁不开眼,“睡觉。”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准备就此放过她,在她说了睡觉之后又开口:“等等。”她快睡着了:“什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嗯,什么。”“一千只千纸鹤,是你叠的,是吗。”夏歆问。……一千只千纸鹤。薛思婉一瞬间困意全无。千纸鹤是大学的事情。夏歆怎么会知道千纸鹤,精准的,一千只千纸鹤。“你从哪里知道的?”她忍不住反问。“果然。”夏歆笑,长长地出一口气。窗玻璃噼里啪啦地响,这窗子是特殊的隔音材质,平时听不见民宿外马路喧嚣,噼里啪啦的雨击打玻璃声传进来,可见雨势之大。“还说你不是。”“他应该,很爱你吧。”夏歆的声音被雨声吞没。薛思婉没听清,她在想千纸鹤,半晌才钝钝问:“什么。”“没什么,祝你俩早生贵子吧。”夏歆给今晚的谈话收尾。薛思婉没去深究对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她想起刚刚提起来的一千只千纸鹤,很傻的一件事。她因为家庭的原因,从小就是很现实的人。年纪小的时候就经常被人说心思老成,思虑很多,比同龄人想得多之类的话。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哪怕一开始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后来也被说得信了。于是用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要成熟,要懂事,要谦让,要周全……更重要的是,要脚踏实地,不做无谓的幻梦。所以同龄的女孩子在课余追星,游戏,看言情小说,她从未参与。看着女孩子们或是狂热地追剧追演唱会,给遥远的idol打榜控评,在宿舍里课桌上贴满漂亮的海报;或是大半个班级的女孩子传阅同一本流行小说,然后自习课间激动地私语说世上一定有属于我的肖大神。这样的时候。薛思婉总是会低头看书,思绪却回不到书上。后来上了大学。跟她关系最好的室友姜卉卉不单是个追星狂魔,还追星追文两把抓。有阵子她喜欢上一个作者,通了三个宵把人家所有书看完,完事后一个劲给薛思婉安利。盛情难却。薛思婉终于还是看了那本书,时间太久了,故事情节已经记不大清。只记得有一段是女主的家乡流传着一个风俗——想念远方的亲人、爱人的时候就折千纸鹤,纸鹤会把思念带去,远方的亲人爱人会听见你的声音,纸鹤会带着他们平安归来。故事中的女主人公给远隔千里的男主人公折了一千只千纸鹤,她的丈夫果然平安归来。薛思婉那时候被她跟乔衡,跟梁亦辞的三角关系,被她跟梁亦辞见不得光没有定论的关系,折磨得快要疯魔。那时梁亦辞他们的乐队到北京演出,她一整个期末周一字没看,折了一千只纸鹤。把最后一个纸鹤放进透明玻璃瓶里的时候,她接到梁亦辞的电话。听筒里烈风瑟瑟,少年喑哑的声线恣肆着传来:“知道我在哪儿吗?”薛思婉记得北方冬夜的风就是这样呼啸、冷冽、不留情面,试探着开口:“北京的机场吗?”“我在你宿舍楼下。”他笑。她没反应过来:“啊?”“啊什么啊,”梁亦辞没好气儿,说完又笑,“不下来看看吗?”薛思婉这才反应过来。天寒地冻,忘记拿外套,一身珊瑚绒睡衣趿着拖鞋就跑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