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台阶还特别高, 一阶的度抵雉水城谢家大宅花园假山台阶的三四个, 得高抬腿迈步。就因为十八盘的台阶又窄又高, 沿途所有被红枣超越的富贵妇人就瞧到了红枣形同男人的大脚。贱人!几乎所有人同时心生鄙视。谢尚的穿戴风姿以及身遭奴仆的谦卑教养无不昭示着他的富贵出身, 而这年头但凡有点根底的富贵人家的主母无一不是小脚。似红枣这样的大脚女人出身不是贫微就是下贱,而谢尚亲拢在手手里的呵护更是坐实了红枣的以色侍人。“一个姬妾罢了!”女人们轻描淡写地告诉男人。言外之意一个玩意能跟明媒正娶的她们比?走得顺快不过是其粗鄙本性。男人闻言果不再言语了。毕竟能不畏辛苦地和原配来泰山求之的男人都比较正统,不至于宠妾灭妻。……爬十八盘, 没人能说不累——脸上挂着的汗珠和粗重的呼吸声根本哄不了人。先谢尚还能说话,但一上最后一段的紧十八盘便彻底失了声。不过谢尚一直拉着红枣手的却是握得更紧了。红枣知道爬山最花气力的地方就在保持身体平衡。两个人松开手各自爬一准比手拉手省力。但红枣看着谢尚手背上的罕见的青筋却啥也没说,只努力往上爬。红枣前世爬过三山五岳, 甚至还不止一回,但却是头一回跟人手拉手的爬山。红枣以为如此登顶虽说辛苦,但也很有意义。人一辈子活得可不就是个体验?脚踩上南天门的时候,谢尚狠狠舒了一口气,他可算是把他媳妇给拉上来了。“什么时辰了!”谢尚问小厮。振理回道:“巳正三刻!”“还有时间,”谢尚回头告诉红枣道:“咱们歇一刻,午正前咱们一准能到碧霞宫!”红枣已经喘得说不出话了,只摆了摆手以示赞同。……等到碧霞宫时,张乙已在宫门外侯了半个时辰, 宫里的主持知客也接了出来, 其中甚至还有雉水城的老道士。“老道士来了碧霞宫?”红枣讶异。谢尚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酒?”红枣奇怪:“难道只老道士喝酒?”谢尚深沉道:“喝酒的不少, 但能掏到我爹珍藏的道士只他一个。”“所以,”红枣苦笑:“咱们吃尽辛苦跑这泰山顶上来求子其实最后求的还是老道士?”这操作有点秀。“也不全是。”谢尚正色道:“碧霞宫的香火还是很灵验的。老道士在这儿原是意外之喜。”好吧,红枣服气:重要的是爬山。求子什么的原都是借口。“尚哥儿, ”老道士见到谢尚立笑成了一朵花:“你爹上回应承我的酒捎来了吗?”“老道爷!”谢尚躬身施礼。老道士和他太爷爷平辈论交,且又跟他爹来往密切,谢尚对他一贯执晚辈礼。红枣跟着行礼。老道士看到红枣,方咳嗽一声正色道:“大奶奶这一向可好?回头我给你画个生子符。你和尚哥儿烧化喝了,包你来年生个大胖小子。”这是谢子安送酒时给提的要求。老道士虽一贯不见酒坛不画符,但鉴于谢子安信誉良好,而红枣命该贵子,方才大方了一回。喝符水啊!红枣没想到借口迷信旅游还有这么个后遗症,一时间颇为无语——她实在没法做出欢欣鼓舞的样子。“多谢老道爷!”跟他爹谢子安一样迷信老道士符水的谢尚高兴道谢,然后又道:“老道爷,晚辈这回来,太爷爷、爷爷还嘱咐晚辈带话问您老好!”“好,好,那你太爷爷、爷爷给我捎的酒呢?”没办法,老道士对问好的理解就是酒。“当然!”眼见谢尚应得干脆,老道士愈觉欢喜,捋胳膊挽袖子道:“在哪儿,快拿给我瞧瞧!”张乙赶紧指了两个挑山工担了酒去……“无量天尊!”直等老道士说完了话碧霞宫仙风道骨的主持方上前给谢尚、红枣打了一个问讯:“谢信士,谢太太,贫道有礼了。”谢尚拱手回礼:“道法慈悲。”红枣跟着福了一福。这才是见礼的正确方式。似老道士那样见面就要酒送符的做派根本不合礼数。知道谢尚为求子而来,主持没废话地领谢尚、红枣往正殿礼拜碧霞元君,然后又往西配殿的送子娘娘处来。依礼上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头后,主持问红枣道:“谢太太,这供桌上的男金娃娃、女金娃娃,您看中哪一个?”红枣看看谢尚,看谢尚冲自己点头方犹豫地看向供桌。六尺长的供桌上摆放了过百的泥人娃娃,男娃女娃都有,个个憨态可掬,造型各异。有读书的、写字的、打算盘的、踢球的、捞鱼的、摘花的,几可说是应有尽有——若不是桌前供着人高的送子娘娘铜像,红枣真以为是进了前世旅游景点的泥人铺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世读书人地位高。红枣琢磨着来都来了,怎么说也得挑个好口彩的娃娃不是?只这读书娃娃和写字娃娃,她要挑哪一个呢?正自选择困难,回屋藏酒的老道士却突然大步奔过来高声拦阻道:“别选,我说枣姐儿你先别选!”但瞧老道士奔来的速度,谁敢相信这是个八十来岁的老人?见状不说红枣、谢尚惊呆了,就是神仙一般的主持都情不自禁地抽了嘴角。他师叔举止虽说有些出挑,但还不至于拦他营生。老道士跑来看到红枣两手空空方舒了一口气,然后便理直气壮地抱怨道:“无上道尊云‘一事不劳二主’。尚哥儿,你爹既然把你生儿子的事请托了我,你可不兴再找别人。”“不然你生了儿子,这儿子算谁的功劳?”红枣……她若生孩子,红枣心说:必然是谢尚的!老道士说话能别只说一半?红枣无力吐槽。谢尚也很懵圈。毕竟一直以来他家仗着有钱,对雉水城的所有庙观都做布施,并没啥门户之见——他太爷爷哪回过生辰不是所有庙一起念《消宅延寿经》?这些年他从没见老道士对此挑过理。“师叔,”主持耐性再好也憋不住了:“天下道观原是一统,不分彼此。”“所以找我就行了!”老道士顺口答音后转对谢尚道:“尚哥儿,走走走,我这就给你画符。”“主持这儿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若实在不好意思,你但凡多布施点银子也罢了。”红枣……主持见状无奈道:“师叔,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这是为你好!”老道士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语气教训道:“尚哥儿和他媳妇命该贵子。而在你这里求子生的孩子都不能再登岱顶。”“我这是在给你结缘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