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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桌的位次定了, 女桌这边就简单了。看着红枣跟着方氏、云敏坐下, 郑氏招呼成功道:“功儿,快过来坐。”至此一直只顾说话的方氏方想起两个孩子, 笑道:“芮儿和功儿今儿倒是安静!”云芮应道:“孙儿和功弟弟刚刚听奶奶讲家乡的事觉得颇为意思。真想尽快回家乡瞧瞧。”云意隔桌听出了趣味, 忍不住插口道:“芮儿,你刚都听到哪些家乡事了?”云芮转身笑道:“爷爷, 刚奶奶和姑姑、尚婶子还有娘谈论家乡的时水。”“说每年春天的时候, 就有人从远山拉这么粗,”云芮伸手比划:“怕是有三四寸粗的山毛竹进城来卖。毛竹买回去后剖开, 刮干净里面,然后挂在檐头的滴水下接等雨水引入水缸。”“屋顶留下来的雨水难免混有沙泥,但等存放一夜,这水就清崭崭的, 好喝不说,洗衣也比咱们京城的玉泉水清亮干净,不掉色。”“对了,据说咱们江州出产的天水碧, 就是由这雨水调和颜料染就。是别处都没有的鲜绿。”“不过最好的雨水还是时雨。黄梅时节天天下雨,几场大雨一下,屋顶冲洗得干干净净,接下来的雨水便不带一丝尘星儿,最为甘甜醇厚,泡茶煎药都好用。”……“爷爷,”云芮最后期待道道:“奶奶说咱们家乡老宅里有几十口缸,存放着全家一年用的时水。爷爷,年底咱们回乡,我就能喝到咱们家乡的时水茶了吧?”看着大孙子眼里扑闪的星光,云意笑得合不拢口,连连点头道:“能,一定能。芮儿,爷爷告诉你,咱们江州的时水茶比这京里的玉泉水可是一点也不差。”顾忌着女婿,云意就没说更好。谢尚正在追儿子,眼见云芮伶俐,心里喜欢,笑赞道:“难为芮儿小小年岁竟知道这许多家乡事。”傻爹云敟眼见儿子人前露脸,不免得意笑道:“芮儿虽生在京城,但到底还是江州人,如何能够忘本?”“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咱们江州的时水茶了!”……成功听得艳羡,拉着他娘云敏的衣裳小声道:“娘,我也想去江州喝时水茶。”云敏……俗话说“衣锦好还乡”。江州远在千里之外,来回一趟,不说路费,只说家去后给本家各房的礼物,没得两三百两可不好看,而回来,家乡的风物土产必是也得给婆家亲戚捎些,如此又是一笔花销。京官里成家算是颇有家资。但她公婆还在,没有分家,男人又只是个秀才,家常没甚进项。现家中吃穿都是公中,人情往来则靠她和孩子的月例银子八两支撑——其中她月例四两,两个孩子各二两。男人的月例二十两,只勉强够男人自己买书、买笔、买墨、郊游应酬,根本贴补不了她。当然她手里嫁妆私房还是有些的。但这些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如何能轻易拿出?何况她丈夫现在功名未就,现在回乡一来不够显赫,二来招她公婆抱怨不懂事,耽误男人念书,三则两个妯娌都不是省油的灯,趁她不在,不定会怎么挑灯拨火,蛊惑公婆。看一眼含笑不语的男人,云敏抚慰眼巴巴的儿子:“功儿,明春化雪的时候,娘给你买毛竹存雪水,好不好?”成功倒是不贪心,高兴应道:“好!”方氏就在旁边,闻言不觉心疼——女儿嫁得远,想回趟家乡都不容易。现自家在京做官还好,但等放了外任,想再见都难了。下意识地看一眼红枣,方氏叹息:人拗不过命。谢尚原是极好的女婿人选,谁知月老的红线却拴在这位身上?往后反倒是要笼络好这位,如此即便自家放了外任,女儿孤身在京,遇事也不至于连个出头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女儿外孙将来能有依靠,方氏瞬间对红枣热络起来。看出红枣对她大孙子的喜欢,方氏立刻招呼大孙子道:“芮儿,你挨着你尚婶子坐。”云芮求之不得,小跑到红枣身边殷勤道:“尚婶婶,我同你坐。”红枣笑:“好!”云芮眉清目秀,能说会道,正是红枣这个怪阿姨喜欢的小正太。眼见横座空出不好看,方氏又道:“敟儿媳妇,敩儿媳妇,难得今儿尚儿媳妇也在,这布菜的事且交给丫头,你两个也坐下,大家好说话。”于是郑氏和何氏也坐下了。云家规矩大,媳妇在婆婆跟前一贯只有规矩,没有座。现方氏开口叫座,两个人都颇觉得脸,喜滋滋地坐下不提。云敏素知她娘不待见红枣,但看她娘对红枣突然热情,微微一思索便就明白了她娘的苦心。云敏心里感念,就不会让她娘唱独家戏。在谢尚和红枣给云意方氏敬酒之后,云敏也举杯道:“尚弟妹,我嫁在京师,今夏你和尚兄弟圆房这样大的喜事也没能到场。现借花献佛贺你一杯,祝你和尚兄弟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成功跟着举起自己的蜜水杯道:“尚舅母,祝你和舅舅发昏大喜。”成功到底还小,把新婚误说成了发昏。红枣闻言一愣,转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发昏她能无保留地和谢尚这样那样?成功虽是口误,但却是真相了。红枣今儿原就装扮得粉面桃腮,加上刚喝了两杯酒,有点上脸,当下这一笑仿若花开,看花了一屋人的眼睛。云敟和谢尚碰杯道:“表弟,恭喜,恭喜!”谢尚压根没问喜从何来,直接仰脖干了。眼见谢尚喝得痛快,云敩成铭相继举杯。云意笑呵呵地看着。状元外甥不能成为自家女婿固然遗憾,但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更犯不着耿耿。何况敏儿的夫婿不差,只是不似外甥出挑而已!大理寺的官做久了,云意于功名利禄反倒是看淡了。宾主尽欢后,红枣坐上轿子,不自觉握拳砸了一下座椅。这京城的破规矩,说什么文官出门必得坐轿。搞得她现在想和谢尚共乘说话都不行。谢尚喝了酒,一个人坐轿子里也想倚媳妇肩头靠靠。下回出门还是坐车,谢尚决定不管御史台的弹劾。横竖御史台每年必有一弹。谢尚心说:他别处谨慎些也就罢了。正是全京城女儿女婿各回各家的时候。虽已入夜,街头巷口却塞满了车马,红枣和谢尚的车队混在车流中走不上前,只能小步往前挪。未曾行到一半路,谢尚一个人在轿子里就呆不住了。趁轿夫们等路歇轿的功夫,谢尚干脆地下了轿。显荣看见刚要询问便见谢尚摆了摆手,撩袍往后面走去。显荣下意识地闭嘴跟上。堵车总是让人焦躁。借着夜色掩护挑着轿帘看路况的红枣看到谢尚突然下轿不知何事,便一直注视着谢尚动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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