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窗,珐琅熏炉里轻烟袅袅,带着清新的药草气息缓缓散入胸臆间,带着沉静凝香。很多个日夜睡不着,她都需要这类药物的作用,而此刻她静静坐在黑暗里,轻烟自面上拂过,凝结眉心,却似吹去了所有倦意。清晨时分,天光未晓,浓雾弥漫大地。残垣断壁影影绰绰,一眼望去如在梦中一样,看不真切。脚下传来一声清脆,蹲下去捡在手中的,是片橙绿琉璃,这个颜色,应该是父亲书斋的房瓦。未晚闭上眼......无数个夜里,她都能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呼唤,晚儿。可是没有,此刻的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一切都很安静,没有那夜的风声,火焰吞噬一切爆裂声,凄厉的呼喊声,就像所有的一切都湮没在昔日的灰烬中,化作无声的尘埃。六岁,父亲宽厚的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八岁,母亲亲手为她做了纸鸢,笑看着丫鬟们带着她在园子里奔跑。十岁,她跟着府里的下人偷跑出去玩,堂兄替她写功课,结果两人一切被罚跪。十一岁,祖母眯着视力并不好的眼睛为她梳发簪,看着铜镜中的她微笑,小晚儿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夫君。这些事情,曾经所有的一切,如今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像一缕苟存在人间的孤魂,连回来看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宣扬希望她能忘记从前的一切,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只有她知道当时是如何的痛切心扉,无论谁的抚慰都无济于事。只有她知道,在她的心里有一个黑洞,深不见底,把她的快乐、活泼及渴望统统吸走,活着,不过是等待某一天,能将这个黑洞填平。谢钦看见了,也明白了,可他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放弃了他。这段日子里,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她一直在想,如今她应该为什么活着。却觉得累,有种身心俱疲的累。脚下的路已经一步步走到尽头,前方的光亮已经透了过来,可她却不想再走下去,在黑暗里跌打滚爬了这么久,她已经习惯,也没有力气再去想像究竟得到怎样的解脱。你们告诉我,我怎么办?独自坐在浓雾里,她摸着身下斑驳的石砖,喃喃问道。天冷的时候,希望有一个温暖的怀抱。高兴或难过的时候,希望有谁能静静聆听。无聊的时候,能有个机会拌嘴吵闹。清晨醒来的时候,有道专注的目光凝望着她。一起在某个下雨的夜晚并肩走完半条街。忘记是哪一天,她忽然发觉,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些而已,这些琐碎的,平凡的瞬间。可是现在,已经再没有机会了。该结束的也都已接近尾声。宣扬一直觉得她的性格太过极端,她的确是。晚儿。她缓缓站起身,又一次听见梦里的呼唤。深浓清冷的白雾里,一切都悄然静谧,就像一个长久的梦,而梦的最深处,有始终爱她疼她的人们,永远都不变。娘,不会太久的,你等我 。扬起嘴角,她淡淡地笑了。嘉佑二十五年太子薨,睿郡王谢钦领军四十万征昌平。考磐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失弗谖。考磐在阿,硕人之過。独寤寐歌,永失弗过。考磐在陆,硕人之轴。独寤寐宿,永失弗告。清扬的琴声中,未晚一步步迈上俱欢颜的顶层。窗外飞雪,阁楼里却暖和得很,墙角搁了一个巨大的铜制雕花火炉,烧得正旺。未晚望着正从容撩弦的男子,在桌旁坐下静静聆听,一曲终毕才含笑鼓掌。“许久没有听到雅王的琴声了。”容湛抬起头,笑容是一贯的温文尔雅:“我曾经说过,要弹琴给你听的。”“琴艺是动人,可是这首《考磐》怕是不适合你。”容湛挑眉一笑:“那你觉得什么曲子适合我?”“此刻你应该弹首《得胜令》。”未晚淡然一笑,转身俯视脚下京城万家灯火。“这第九层的风光果然是极好,你已经很满意吧。”“是,我很满意。”容湛缓缓答道。“香浓姐怎样了?”眼中染上寒意,未晚依旧背对着他问。“至死未招,杖毙。”身后的声音也忽然冷沉。未晚握在窗栏上的手指泛白:“秋狩时我和容婉的马别动了手脚是你的意思?”“是。”“我被下药也是你?”“是。”“舒儿是被你的人所杀?”“是。”“我早该想到是你。”她转过身,明眸恨恨的盯住他。六十五 燃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