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真田的反应很快,他单手从后扶住了老妇人,同时用手上的伞遮住她的头顶,弯腰低声问:“您没事吧?”
“是虎太郎,你来得好迟啊,突然下了好大的雨,”她很自然地整理着头发,然后抬手拍掉真田肩头的雨珠,“你看你全部淋湿了。”
大约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真田说着谢谢从店长手里接过了纸巾想帮老人擦掉脸上的雨水,却反被握住了手,她的手很冰凉,一定是淋雨冻得不轻,可脸上始终带着笑,软糯的京都腔听起来不像本地人。真田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只能沉默地扶着老妇人走进店里坐下。
“是不是应该先报警,”角落里两个年纪跟真田差不多的小店员嘀咕着,“她看着好像……不太对劲。”
老妇人才坐下都没接过热茶就径直走向那盆桔梗花,她的声音里满是欣喜与愉悦:“虎太郎你看,这盆花开得真好。”
真田在她抬起手时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绑着的红绳,那上头挂着一个银制的牌子,问了花店的店长认不认识他,店长只说见过她几次都是在门口。因为总是穿着和服所以很显眼,可每次她身边都有人陪着,所以就没有多在意。
等我差不多跑到离家最近的市场时,雨水已经灌进我的衬衫里,凉飕飕的,我打了两个喷嚏,想着从吉田叔那里借把伞再回去,就撞上他开着面包车从里面出来,见我狼狈地在市场的雨棚下躲雨,他降下车窗,我还以为他要说顺路捎我回去,结果他很着急地开口道:“早苗你怎么在这里,你外婆又跑丢了,老板和老板娘都在外面找呢?”
“您说什么?”我打了个冷颤,赶紧去摸手机,按了两下,果然黑屏没电了。
“先上车,”他打开车门,“回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借了吉田叔的手机给妈妈和爸爸都打了电话,两边都是忙音,我焦急地一遍又一遍重拨,旁边的吉田叔安慰说老人年纪大了怎么也走不远的,我却还是不安地揪着裙摆,这么大的雨,外婆的身体怎么经受得住。
我的外婆贺川由佳,旧姓是明治时代的大名,现在应该也是京都的名门,她那时是家里最小也是最受宠的女儿,在上中学的年纪认识了如同浪子一般的贺川虎太郎,生平干的第一件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不顾父母反对随着外公离开京都来到了神奈川。外婆少女时期的故事是我小时候最不爱听的,可是妈妈常常会很耐心地听,小姐与浪子的浪漫,是我永远不能感受到的美好,就像电影里的蓝色,是我永远也看不到的颜色。
不过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世界上不会有另一个人像外婆一样爱着外公了,外婆的身体在外公去世以后越来越不好,以前还能独自出行,最近一年偶尔连我的名字都会忘记。
昨夜睡前我帮她关灯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说:“小姑娘真英气,眼睛和虎太郎长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