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
石室中流动的空气在强大的压力逼迫下于一瞬之间凝结为几乎肉眼可见的固体,笨重地停滞在两人身周。
宇智波斑垂眸敛去双眼中起伏的情绪,然而那一线转瞬即逝的杀意还是如雪泥鸿爪般从漆黑的瞳孔深处蒸腾出一片绯色。三勾玉的写轮眼在狭窄的眼眶内缓缓旋转,远观如再世的修罗。
“委曲求全的那一套你还是省省吧。你可以用和平的幌头搭起这座名为忍村的舞台,让所有人都陪着你同千手扉间继续唱兄友弟恭的戏。我不屑与你同谋,你也不必拴住失去了弟弟的我继续为你的和平大唱赞歌。”万花筒的纹样终于在线条的旋转中取代勾玉布入眼底,溘然长逝的灵魂也借由这双眼里繁复的纹络从净土中获得了片刻的转生。“这个村子是用泉奈的命换来的,”相通的血脉奔涌在同一人的血管中灼热沸腾,出口的声音却如料峭春寒冷涩幽咽。“我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我会亲手毁了它。”
曾经在南贺川潺潺的流水上,宇智波斑也用同样的眼神回望过他,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决裂。
后来这种眼神千手柱间看过很多次。相悖的立场,相左的观点,他们总是在命运的岔路口分分合合,却又为了追寻年少时一同许下的承诺,哪怕彼此迁就也会跌跌撞撞殊途同归地走到一起。
“你说的也许并没有错,我们口中的和平似乎还是少年心中单纯的心愿。”
千手柱间又想起那处山风迅疾的岩崖。即使是身形矮小的孩童,攀到斗岩峭壁的崖顶时也能轻易俯瞰脚下的整片森林。那开阔的视野和澄净的天空涤荡着少年尚未成熟的胸襟,关于和平的念想并非萌生于此,却是在这处山崖的顶端,彼时年少所能到达的最接近太阳的地方,收获到了日后供其生根发芽的沃土。
少年们促膝长谈的背影在回忆中尚未褪色,那份青涩的友谊却在交换完彼此的姓氏后饱受摧折。之后数十年的交锋使他们再无机会回到毫无芥蒂的过去做一场坦诚相待的谈心。关于彼此心中对和平的憧憬还驻足在少不更事的年纪,然而他们却无法停下稚嫩的心灵在人生这场长途旅行中的奔波。
“孩子可以安然长大,成人不必枉死沙场,所有人都可以快乐幸福。”
千手柱间的心里仍保有这样一片桃源,护佑它免受现实的风雨。但是岁月的雕琢从来不容置喙,和平的剧本想要在现世落成就必须经历凡尘烟火的打磨,哪怕最后变得面目全非。他知道这片桃源并不是木叶现在的样子。
“我以为你已经看不清了,”宇智波斑轻哂,“木叶的和平只是脆弱的假象,我不甘心活在这样一个虚妄的梦里。在通往真正梦想的道路上,你我注定要分道扬镳。”
因为双方的分歧已无法弥合,少年时候心意相通的满腔赤诚终于在彼此都到达彼岸后如一场水月镜花般破碎支离。从同一片土壤里相伴相生的和平幼苗终究在各自的心田结出了截然不同的果实,注定要于成熟落地前做最后的告别。
“也许并不是分道扬镳。”千手柱间摘下斗笠,那片阴影便顺势从他的双眼中褪去,转而引入火盏中昏暗的烛光。于是晦暗的海面开始有粼粼波光浮动,淡漠的声音也如积雪撞春,从料峭的寒意中消融开方寸之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