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肯定的,即使死亡来临,听觉也是人体最后消失的感知觉。赵尚安第一次听说这个言论的时候是嗤之以鼻的——活人怎么能够知道死人的感觉?但是等到他被人从手术室推到急诊室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是真的。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想睁眼却睁不开,然而耳朵却听得异常清楚。转运床的轮子在走廊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走廊上的交谈声,各种电子仪器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然而最牵动他心弦的却是一声清朗却发颤的“尚安”。他知道这是安皓予在叫他,一定吓坏了吧?他想睁开眼看着他,他想握住他的手,他想对他说“别担心,我很好”,可是他却做不到。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听觉是正常的,但身体的其他部分就好像与意识断开了,根本不听从大脑的支配,任他如何竭尽全力,他的眼皮依旧沉沉地合在一起,他的手指依旧软绵绵地摊在转运床上……他想哭,都哭不出来。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停止,他知道这说明转运床停下来了,然后有人说:“搭把手,把他移到病床上。”“3、2、1,起!”声音落地,接着是各种电子治疗仪的声音,还有医生和护士的交谈声,更清晰的是安皓予颤抖而慌乱地唤他:“尚安……”是哭了吗?别哭,我会好起来的,我还要追回你的心呢!别担心。“尚安。”安皓予的声音继续道,“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赵尚安想说话,但是他的嘴不受大脑控制,他只能在心里和安皓予对话。放心吧,皓哥,我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你能陪着我……然而医生的话打断了他的心声,医生说:“安先生,重症监护室里不允许家属陪同,患者的一切事务都由医护人员和护工照料,您和他说说话就出去吧。”接下来是安皓予的声音,闷闷的,就像被人捂住了嘴,又像喉咙上蒙着一层雾。安皓予问:“我明白,那他多久能从这里转到普通病房?”医生:“这个要看患者的恢复情况,一般术后都会在ICU观察两到三天,但他的情况有些严重,多处脏器被利器贯伤、伤口感染、高热,一切都要看他的求生意志,一会儿您可以多跟他说说以后,他虽然没有意识,但是能听见……”没有意识……所以这就是我能听见但是不能动的原因吗?我昏迷了?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赵尚安发现自己的呼吸异常困难,一呼一吸都要用好长时间,而且似乎不是自己在呼吸,是有什么东西向他的肺里送气、抽气,耳边还有规律的撒气声。呼吸机?被伤到肺了?妈的那人身手还挺厉害……不过好在没有伤到皓哥……幸好,没有伤到皓哥。他想笑,但是意识却操控不了嘴角,于是便只能在心里笑一下,然后猜想安皓予会对他说什么。会不会见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心生怜悯,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都已经改过自新了,再加上这次舍身而出,安皓予应该能相信他是真心的了吧?他脑海中思索的同时,说话声音消失,紧接着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然后是搬动椅子的声音,最后只有医疗仪器发出滴答声。赵尚安等着,等啊等啊,等了很久,久到如果现在他是有意识的,他早就不管不管地爬下病床去抱安皓予了,久到他心慌,要不是呼吸机的存在,他还会气短。他听不见声音就无法判断安皓予在做什么,不知道做什么就无法分析安皓予此刻的想法……这种未知让他十分不安:难道真的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挽不回安皓予的心吗?他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知道安皓予在做什么,可是任他如何努力,眼皮就像被缝合在一起一样,半分都睁不开。他在意识世界里大喊大叫,宛如一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就在他抓狂到歇斯底里的时候,他的手被握住了!那只手掌心温热,带着些许潮意,手指根部有一层不薄不厚的茧,那是常年练体育造成的。是安皓予的手!赵尚安在心里欢呼雀跃,他终于主动握住自己的手了!他会不会说他能原谅自己?!赵尚安心里期待不已,然而安皓予只是握着他的手摩挲,依旧没说话,但他能听见低低的抽噎声。他疑惑:难道……在……哭?期待的心顿时揪在一起:别哭,别哭,我会好的,会没事的,我还要好起来追求你呢,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呢……他想要握住安皓予的手,奈何现在的他大脑和身体就像被切断了丝线的傀儡师和木偶,完全无法调动身体。他感觉自己牙都要被咬掉了,可实际上他的嘴里放着呼吸机管路,闭都闭不上。他焦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他急得再度在意识世界里打滚的时候,他终于听见安皓予的声音了。“赵尚安……”那声音异常沉重,满是悲痛,引得赵尚安都有些难过。安皓予的声音继续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真的分辨不出你的话、你的行为哪些是真,又哪些是假?”“之前的你嘴巴像抹了蜜一样,三句里两句都是情话,还说得那么坦诚,就像是从你心里发出的声音一样让人信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