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姑姑不知不觉就养了支曲乐班子呢……”若生弯弯眉眼,胡乱拣了句话来说。云甄夫人听了就笑,说她惯会胡说八道。“云姑姑跟阿九这般亲近,瞧着委实令人羡慕。”浮光长公主不知何时也扭头看向了她们,双手托腮,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真羡慕还是随口说的。云甄夫人问她:“公主殿下可不能浑说,我同你难道不亲近?”浮光长公主笑着贴过来,搂住了云甄夫人的胳膊:“这才勉强算是亲近!您瞧您,我平素不来,您也不上我那坐坐!”她住公主府,就在皇城脚下,距离平康坊倒也不算远。但云甄夫人显然是无意上公主府去的,闻言敷衍道:“下回得了空,定然去。”浮光长公主道个“好”。笑笑松了手,坐正了身子,目光灼灼朝抚琴的玉真看去。若生也在看。只有云甄夫人靠在冰丝软枕上,命人打着扇,阖上眼小憩起来。琴音涓涓如流,清雅润泽,似有怀古之意。玉真的确十分擅长琴技。浮光长公主听得入了迷。闭目小憩中的云甄夫人面上露出的也是满意之色。但若生屏息听了一会。却觉得玉真的琴,弹得虽然不错,但终究有不足之处。然而她在音律上别说建树。就是上课时不叫颜先生捂耳朵就不错了,又怎能听出玉真琴音里的不足来?她听着,自个儿也觉得莫名。低一低头,心中念头一闪。她咬住了唇瓣。是了,就是因为她在平州时曾听过苏彧弹笑春风这支曲子。所以今儿个再听玉真弹,才会觉得似有不足之处。苏彧那人也是奇,样样皆精,旁人同他一比。就都成了蒙尘的珍珠,失了光泽。而他,则耀眼异常。若生在心里头暗暗叹口气。得亏她心胸宽广,要不然总同他那样的人一道办事。早晚得被逼疯找把刀子戳死他才能罢休。做人还是不能太过优异呀!不过,不拿来同苏彧那样的人比较,玉真的琴已弹得极好。尤其是这支曲子,头一回听的人难免会觉动容。浮光长公主也不例外,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抚掌赞叹起来:“云姑姑上哪儿寻的这么个宝贝人物?”云甄夫人轻咳两声,嗓子微哑地道:“也只是擅琴罢了。”“只这一点,已是十分难得了!”浮光长公主语气雀跃,显见得已是对玉真另眼相看了,赞不绝口。若生忍不住小声腹诽,只听闻浮光长公主嗜美成疯,却从来没听说过她还喜欢音律,怎地遇上个琴弹得好的就成了这副模样?“简直妙哉!”像是听见了浮光长公主的赞叹声,正在抚琴的玉真明显变得更自如更放松了些。很快,到了“笑春风”这支曲子最难的部分。饶是玉真对琴曲对指法都烂熟于心,这会仍是额上沁汗。毕竟当着长公主的面呢!突然,“铮——”的一声,琴曲一顿。不待众人反应,紧接着又是“铮铮”两声响。绮丽的琴音戛然而止。玉真亦痛呼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指头上已是鲜血淋漓。丝弦竟是一气断了三根!除四弦与三弦外,还断了一根七弦。因正弹到艰难的部分,柔韧的琴弦骤然而断,力道猛烈,竟是将弹奏之人的手也割破了。四周一片寂静。云甄夫人没有发话,也无人胆敢上前去查看情况。玉真低低呼了一声痛后,也不敢再出声,只捂住手垂下头去。再好的琴,也有坏的一天;再好的弦,也会有断的那一日。这原本并没有什么,但偏偏断在了浮光长公主一叠声赞好的时候,就显得不妙了。良久,还是若生打破了沉默:“都说琴弦骤断,是不吉之兆,但依我看,只是弦老了不堪用了,公主殿下您说是不是?”“自然是弦老了。”浮光长公主听到“不吉”两字,面色已是十分难看,但嘴上并不明说,“一把琴而已,怎会同吉噩有关。”若生娇娇一笑:“可不是嘛。”浮光长公主亦勉强笑了笑,而后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丝竹之声扰人,都退下去吧!”她身份尊贵,虽是越过云甄夫人发号施令,底下的人听了也是立即从命,皆飞快收拾了东西各自散去。第113章 失机受了伤的玉真,既无法继续弹奏,又是扫了浮光长公主兴致的元凶,自然也是飞快退了下去。那把断了丝弦的七弦琴,却被他给落下了。来时琴是他亲自抱着来的,走时他手上有伤,不宜再抱着走,这琴也就只能交予旁人之手。合香熄灭,三足的小香炉被人飞也似地撤了下去。人群里随即走出来个少年郎,走近长案,不动声色地弯腰俯身将断弦的桐木古琴抱了起来,再转身回去,加快步伐靠近玉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