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这样的念头才在若生心头一冒。那刚刚从船舱里走出来的大丫鬟就脚步匆匆地朝画舫另一头走了去。这是要下船。扈秋娘贴在若生耳边轻声回禀着。若生笑着一颔首,缓缓低下头去,下颌曲线柔美,神色泰然。……遥远的另一边。正在河道上飞驰的赛舟,却厮杀得渐渐激烈起来。今年参与的人比往年多了一些。想赢的人自然也跟着多了不少。虽然因为昱王下场,这头筹众人是不敢胡乱拔了,但二等,却总还是要抢上一番的。如果没有昱王。这二等只怕就是一等了,此番能拿下第二名,便已足矣。倒是昱王殿下。即便真费了大力气摘下了第一的桂冠,恐怕也不会有人当真。恭贺也都是虚的。委实没意思。兴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昱王的那艘赛舟,到后面那段河道时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更像是游船,而不是赛舟。他后头跟着的那一群人,就都慌了神,亦拼命想要慢下来。可方才都是拼了老命在往前赶的,这会突然之间却要慢下来,比往前冲还要难上许多。一时间,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竟是撞成了一团。河面上水花四溅,船桨碰着船桨,舟上的人身子歪歪扭扭,“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去。同伴大惊,慌手慌脚地丢开了船桨,又去捞人,结果一个不慎,小舟斜了,灌进去河水,摇摇晃晃一下子就给翻了个个。叫骂声、训斥声、呼救声登时遍布河道。这时候,一片混乱中却有一艘小舟飞快地越过众人,驶到了最前头。小舟上有个年方四五岁模样的小童正紧紧拽着苏彧的衣摆,面向混乱的河面,惊讶地问道:“五叔,他们怎么了?!”苏彧兴致缺缺,眼皮也不掀一下,说:“水里凉快。”天气正热,划着船桨的人,早就都出了一身的大汗。小童信以为真,再不疑有他,只欢呼:“五叔,今儿个太有趣了!”“当真?”苏彧听见他雀跃的声音,也微微勾了勾唇。“真真的!”小童脆声应道,高兴得很。苏彧暗暗松口气,同他说:“数数水里一共有多少人,回头家去告诉祖母,也叫祖母高兴高兴。”“好!”着了竹青色纱衣的小童立刻朗声应了个好,数了起来,“一二三……七八……哎呀五叔……”声音顿住了。耳畔水声哗哗,却半天不见童音,苏彧狐疑道:“怎么了?”小童低低头,略带窘迫地答:“五叔,我数不清了……”爬上来一个,又掉下去一个,简直乱成了一团,他数了这个落了那个,可真是没法数。“你一定像大哥……”苏彧空出一手安抚地拍拍他的头,低声说了句。小童听见这话,面上的困窘却是立马一扫而光,只剩下了高兴,追着问:“真的像吗?”他是遗腹子,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自然是不知自己像不像父亲的,听到个像字,就能开心上许久。苏彧知道他的心思,闻言想也不想便点头说:“当然像,不信你回头问祖母,你们爷俩简直一模一样。”小小的孩子便扬起嘴角,将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然而苏彧心里头却知道,这孩子同自己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大哥,说像并不像。战事后,父兄皆不在了。这孩子打从落地睁开眼那一刻开始,就永远没有机会见他们一面。尽管苏彧也没有见过兄长年幼的样子,甚至于母亲也鲜少在他们跟前提及兄长小时候的事,但他仍然知道,这孩子同他大哥的性子截然不同。他小时习武,父亲就总说,大哥是他们几个里头根骨最佳,于武学上最有天赋的,说大哥人才刚刚齐桌腿高的时候,就已经连长枪也扛得动了,是个力气颇大的皮实孩子。而他年幼的侄子,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好,吃了这许多年的药,近些时候才算好上一些,莫说扛动长枪,就是扎个马步还不稳当。好在这孩子的胆子,却不小。到底还是苏家的孩子,身上流着武将的血。所以前些日子,这孩子便心心念念想着要来看赛舟大会。正巧叫苏彧给听见了,就说到时一并领着来就是。至于这场比赛,不过就是他用来陪着侄子玩耍的游戏罢了。苏彧根本没有放心思在这上头,但却没料到昱王今年也会下场,结果众人也是始料不及,以致于此刻局面大乱,苏彧的船反而成了打头的。就连昱王,都落后了一段距离。眼瞧着要赢,苏彧突然比了个手势,命人停手。小舟安安静静地停在水面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