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人请了连二爷进来,自己则仍然无法动弹地躺在那,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帐子顶上绣着的花纹看。一根根丝线,反复交错,形成了繁复而绝美的图案。就像是命运,如同这帐子上绣着的花纹一般,复杂而难懂。连四爷忍不住想,自己当年害了二哥落马受伤,而今轮到了自己,是不是命数?这样的念头,无法遏制地从他脑海深处浮现出来。一遍,又一遍,令他颤栗。“老四!你疼不疼?”忽然,耳边传来一管熟悉的声音。连四爷心神一凛。“老四,你不会说话了吗?”连二爷见他不应声,急得差点要哭,扭头{去看若生,“阿九,这可怎么办?你四叔不会说话了!”连四爷铁青着脸。在旁伺候着的婢女低垂着脑袋,赶忙解释说:“二爷,四爷能说话。”连四爷蓦然发火:“滚出去!”婢女身子一抖。自知惹了他不高兴,也不敢辩驳,只低着头飞快退了下去。连二爷则松了口气,拍了自己心口两下,说:“幸好……幸好……”“劳二哥来看我,且回去吧,莫要沾了晦气。”连四爷歪着头看他,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老四……”连二爷嘴巴一瘪,眼角已经带上了泪光。“二哥快走吧——”连四爷却是眼皮直跳,忍不住直接出声催促他离去。若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而后抬起,轻拍了拍父亲的背。依她所见,连四爷的精神,远比她所预料的要好得多了。父亲为他伤心。未免不值。可连二爷却不想立刻就走。但他显然也敏锐地觉察出来。连四爷似乎有些不大愿意见着自己,这话就不敢说了,只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用担忧地目光望着他。然而只是这样看着,连四爷胸腔里的那颗心就狂跳起来。一下又一下,跳得他骨头都在震动,疼得令人哆嗦。他忙道:“我乏了,二哥回去吧!”连二爷本就在忧心他的伤情,闻言便立即点头说:“我走,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不要害怕……”言罢,他小心地拽了拽若生的衣袖,压低声音说:“老四要睡了,我们走吧。”若生应了个“是”。连四爷突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而后喊人:“来、来人……倒水……”就守在一扇屏风后头的婢女听见了,立刻转过身来,要上前去沏茶。若生便施施然横手一拦,道:“不用,我去。”她是连四爷嫡亲的侄女,府里的人又都知道她自幼喜欢这位四叔比父亲还多,见状便也就随她去了。连四爷却在这一瞬间,想起了死去的老吴来。老吴跟了他也有些年头了,刀口舔血的活也没少干,可才跟着若生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只剩下了一堆灰。他莫名恐惧起来,双目睁大,连声说:“不用,不用你阿九,你快随二哥回去吧!”若生却已走至桌案旁,提起青花的茶壶,沏了一盏。他有伤在身,不能沾的东西多,这茶壶里装着的,只是白水。温热的,正好。若生双手捧着茶碗,送到了他边上,小声说:“四叔,水。”连二爷站在几步开外,也喊:“阿九你仔细着些!别洒了!”“四叔?”若生将茶碗送到了他嘴边。连四爷的身子,下意识地往身后软垫陷了下去。他勉勉强强将手给举了起来,伸手要接碗。若生却没给,摇了摇头说:“四叔,我同五妹妹没有分别,您一向拿我当亲闺女看,而今也该是时候轮到我伺候您了。”说这话时,她的视线,落在了连四爷的胳膊上。连四爷瘫了,从今往后再不能行走,但这手,却还能动,只是哆哆嗦嗦的,也没有什么力气。她将茶碗递得更近了些:“不够我再去沏一盏。”连四爷只得低头去喝。可温热的白水,才刚刚触及他的唇瓣。他便听见耳边似有人笑了一声。惊疑之下,他哪里还顾得上吃茶,只仓皇抬头。入目的,却是少女犹自笼罩着一层淡淡稚气的眉眼。他怔怔地想,方才莫不是自己听差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若生,眉眼间那层稚气正在飞快散去,然后他再看她的眼睛,便觉那里头深不见底,仿若幽深的大海,似能将一切都吞噬殆尽。那眼神,极冷,极冷。他一个激灵,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却已是来不及,只见她淡红的唇,微微开合,近乎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来——“报应。”连四爷“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瞪大了双眼,失声叫喊:“你是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