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走了几步，就听何秀才自言自语道：ldquo娘子，阿圆今岁要定了亲事，定的是本县沈家大郎沈拓，他是县内的都头，品行可靠。若是娘子相看，怕嫌弃他粗俗，不是体贴的模样。你去得早，没亲见阿圆，生得极为不俗，又聪敏，读书认字举一反三，比别家儿郎还要强些。你要是教她绣花合香品茶，她定也学得极快，梳妆染眉，这些我更是半点也教不来。我也不知如何教她夫妻相处之道，是敬是爱？如何又能举案齐眉？迁就了委屈，随性了又凶悍。你我多年夫妻，从来没红过脸，我也不知你先前是否暗中垂泪、咽气吞声。现在想想，娘子愁眉不展，不知有多少心事不曾诉说，我为夫，却未曾为你分担丝毫，这是我之过啊！只遗憾来世方能补偿一二。今日因阿圆亲事，我倒闹了一场笑话，说与你听，我知六礼却半点不懂操持，原来嫁妆竟要置办这些杂物琐碎，子为怕是在肚中取笑于我。这本是娘子操心的事，为她梳妆，带她交际，应对节礼，相看夫婿helliphellip将来你我坐在堂前，看她一身红妆拜别父母，带一脸喜意由夫婿陪伴三朝回门，以你的性子必亲手调制羹汤，细细询问夫妇可还相合，姑翁是否慈爱，若有妯娌是否和睦。如今，只我一人手忙脚乱应对，半点主意也无，罢，不说这些。晌午翻出娘子的嫁妆单子，颜色竟还鲜红，上面的诸物竟没留下几样，那些旧物也不知落入了何家何户。经年未见，为夫已经两鬓霜染，再见面，怕娘子要嫌弃我蓬头历齿。你我有女，阿郎囡囡有阿姊，清明寒食、中元寒衣、冬至除夕再不会半点香火一碗凉浆也无，阿圆做得好吃食，二郎肯定喜欢，他是个贪嘴的helliphellip娘子帮我好好看顾着阿圆，我粗心疏落的，看顾我们女儿此生顺遂。你若能亲见她一面多好！rdquo何栖听得心酸，拭掉腮边的眼泪，换上笑颜，若无其事唤道：ldquo阿爹又在与阿娘说话？也不多加件外衫，若是冻着了，仔细阿娘与你生气。rdquo她边说边将手中衣袍披在何秀才身上。ldquo你快有了人家，我总要告诉你阿娘一声。rdquo何秀才摸着手中新衣笑道。ldquo怎这么晚也不睡？晚间少看书，看坏了眼睛。rdquoldquo正要睡呢。rdquo何栖将竹椅搬到一边，怕绊脚。ldquo这晚间好重的露气，湿漉漉的，不如阿爹也早些歇息。rdquoldquo这就回，这就回。rdquo何秀才起身，ldquo你也去睡。明日将你阿娘留下的旧物翻拣翻拣，收着也是霉坏了。rdquo何栖应了一声。何娘子嫁进何家时，何家虽无初时风光，家中还算殷实，两家门户相当，带进的嫁妆也有好几十台，只是后来家中去的去的，病的病，又一一典当变卖，待到何娘子身故，拢共也只剩下了一个箱子。何秀才触景伤情，平日只将这些归置一隅，轻易不去动它。朱红箱子嵌螺钿葡萄纹，压了一枚铜锁，何栖见箱子漆面光亮，显然保养妥当，估计何秀才虽然不开箱，却时常擦拭。何秀才拿一把小铜锁开了箱子，经年之物，保管再好也难掩陈旧之气，将东西一件一件取出，零零种种，有何娘子用过的妆匣，也有手帕、小衣helliphellip何栖打开一个漆盒，里面竟放着几枚梅花金钿，样子细巧，花形各异，有开盛的，也有含苞的，估计是一溜插在发间。ldquo这是你阿娘的心爱之物，本应随葬的，我留下作个念想。rdquo何秀才拈起其中一朵，昔年他也曾在她对镜埋妆时，亲手为她描眉插花，笑道，ldquo容你阿爹小气一回，这样就不留给你了。rdquoldquo阿娘的事物，阿爹都好生收着helliphelliprdquo何栖仔细放好，轻声道。ldquo物放着就成了死物。rdquo何秀才摇头，又取出一副鎏金花钗，ldquo这原就是我和你阿娘为你们攒的，只颜色不好，改日去街市找个金匠重新錾一遍。rdquo箱中还有一条秋色轻纱披帛，用红线细细绣着宝相花，这却是何娘子亲手做的。ldquo阿娘好巧的手。rdquo何栖摸着上面的绣花，赞叹。她在这上面没有天份，也没有耐心。ldquo你阿娘在闺中也是娇养着长大，平日调香绣花最为雅致。rdquo何秀才难掩伤感，ldquo嫁与我后，再没这些闲心，经日忧心柴米油盐俗事。rdquoldquo阿爹，外祖家不与我们往来吗？rdquo何栖试探着问。何秀才叹道：ldquo都没人了，你外祖helliphelliprdquo他不好非议长辈，道，ldquo内宅有些混乱，妻妾多，子嗣却不丰。你原有个庶出的舅父，却也是个胡闹的，成日不学无术，待你外祖去世，家业败落，更是日日买醉。你舅母不堪忍受，和离归家。你阿娘没少接济你舅父，他起初还常常过来打秋风，后见妹妹也日渐拮据，无颜再上门。有年冬日，喝醉酒，失足跌进了河中。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