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抬首看碧空如洗, 浮云缈缈：ldquo出行晴好, 倒是一个好兆头，想来此行平顺。rdquo阿娣没这些感怀，还埋怨道：ldquo前几日家中人来人往，娘子每日忙着应对, 都不曾好生歇歇。rdquo何栖笑道：ldquo忙时嫌不能偷闲, 事了又嫌长日聊聊；人多时嫌吵得慌, 散后又嫌空寂。rdquo阿娣自己是个闲不住，却看不过眼何栖辛劳, 只恨自己手短不足，不能事事代劳。开口笑道：ldquo娘子识了字，读了书，就多了好些想头。像我一日日的，有衣穿，有饭吃，还攒得钱，再没多想的。rdquo何栖笑道：ldquo世间难事，其一便是知足常乐，好些人都比不了阿娣呢。rdquo阿娣最喜何栖夸她，比得了赏钱还要高兴，乐得眉眼都开了。曹英留了一脸的络腮胡，他本就生得高大魁梧，这段时日在江边码头风吹日晒，整个人黑时透红、红里透黑，打眼看，不似他爹曹大，反倒神似他叔叔曹二，一瞪眼，一撸袖，尽是草莽作风。曹英也是无奈，四艘船停在宜州郊外一个将将废弃的小码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箭之地才有茶寮、食肆。住倒罢，晚上睡在船上便是，吃食却是麻烦，曹英在家中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之辈，哪肯日日洗手做炊，勉强糊弄了几日，连吃了几顿的夹生饭，直吃得面色发青，舌中生苔。别说曹英不愿再吃，便连那几个船工也是一脸菜色，几人携手而来，找了曹英道：ldquo曹郎主，船上做工，都是累人的活计，填不饱肚子，如何能成？rdquo曹英听后，便去食肆找了铺主，将给了些银钱，令他每日蒸了米饭挑来码头，再配些荤菜大肉。铺主是个好心的，又常与船户交道，曹英又大方照顾他的生意，便笑道：ldquo郎君好心，老儿与你一句话，天热哪存得住肉？纵是有，也是高价，日日肥肉供养，如何吃得消？rdquo曹英生得粗，却非不识好歹的，听他有意指点，忙离座揖礼：ldquo阿公教我。rdquo铺主道：ldquo郎君若是不缺银钱，只当老儿胡说，若要精细打算，不如听我一言，大肉便免了，另换鸡鱼，逢店中杀猪宰羊再送大块的肥肉。rdquo曹英笑道：ldquo我自愿精打细算，只怕落下苛刻的名头来。rdquo铺主吃惊，道：ldquo纵是太平年月，哪得肥鱼大肉的？郎君供着好饭食，怎么会以为落下这孬名来？rdquo曹英听了铺主之言，用鸡鹅替了肥肉。这一换，他俭省了银钱，几人船工倒不满起来。这些人从船队退下，没了营生，乍得差使，个个感激涕零，不胜唏嘘。只是人心不足。做得几日，几人便知曹英是个新手，于船运并不精道，请了他们更是要他们担了教导一责，又见曹英谦卑，颇为恭敬，出手又大折，遂将他视作冤大头一流。私下凑一块，互通主意，道：看他穿衣行事，家中富裕，也不知哪家积得金山银山，随意让他消遣挥霍。另一个道：从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们掏空了肚，教得他们张翅，以后如何再肯敬着你我。有人附和：需留上几手，只让他们离不得我们。带头的道：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虽不蠢，到底初出茅庐，不太通。我们对了口径，一起哄着他。曹英头遭担了这么大的事，面上装得镇定，肚里却是心虚，平日只供着这几个老船工，虽品出几味，也忍了下来，只作不知。船工又拿话来套他，曹英瞒了底细，并不上当。等曹英擉了大肉荤菜，几个船工心下不悦，摆了脸色出来，嫌饭食不好，找了曹英，见他竟是另备好菜好酒，更是不满，道：ldquo曹郎主出身富贵，不知肚里少了油水，身上便没力气，没有力气如何做活？rdquo曹英吃着酒夹着菜，憋了一肚子的鸟气，心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敬他们一尺，他们倒顺势上了高台，充起我的祖宗来。我因自己生得面恶，装得斯文和气，这几人竟是拿我当软柿子来捏。我怕误事，畏首畏尾，却是适得其反，不如甩开袖子，贴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再坏也不过另请船工，也比养得肥鼠在米缸中强。他一想通，支了一条腿在长凳上，道：ldquo怎得没有油水？米饭管够，又有菜蔬。rdquo船工不曾想他竟生气，互视一眼笑道：ldquo回曹郎主，前几日郎主体恤，都备着酒肉，这几日怎的没了？可是，那个铺主瞒了郎主私下留手扣了去？rdquo曹英道：ldquo倒是你们误会了，前几日有酒肉，只是碰了巧，恰逢店家采买了鲜肉回来。我想着你们辛苦，特买了犒赏，哪得天天吃酒吃肉的？便是食肆地偏，也不敢日日备肉，往来歇脚的，惯常吃的也不过腊肉腌咸。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