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置信地回眸,看向这人的双手。那是握剑持刀征战沙场的手,手背微微凸起经络,骨节嶙峋分明,指腹陈旧的茧上依稀还刮着北漠西韩战场上的血风。用它,学琴?江亦川以为她不信,立马去抱了一把素琴出来。手指按上弦,他略显紧张,见宁朝阳竟沉默地在自己对面坐下了,他背脊更是挺直,盯着弦将拨弹顺序又默背一遍,这才动手。弦弦曲起。一声又一声不太连贯的调子,宁朝阳仔细听了良久,才听出是一曲《凤求凰》。听惯了娴熟的曲调,这动静其实不太能入耳,偶尔一个走音,甚至让人有些想笑。但朝阳怔怔地看着他的手,一点也笑不出来。她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想糟践他的心思,毕竟这人与自己有旧怨,又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但是,真看他如此,她又觉得不应该。为大盛打江山的手,不应该用在这里。又一个走音之后,宁朝阳按住了他的胳膊。江亦川抿唇,不甚自在:“我刚学,再练久些可能会更好。”“不是这个意思。”她皱眉,眼里半是防备半是困惑,“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是做什么?”“大人忘记了?”他挑眼,“不是你说讨主君欢心不能只靠一张脸?”琴棋书画,诗词酒茶,他都可以学。“荒谬。”她有些受不住地站起身,“你不擅此道,没必要强求。”江亦川抚着琴弦轻叹了一声:“有些东西我若不强求,就要眼睁睁错过了。”宁朝阳后退了半ᴶˢᴳᴮᴮ步。眼前这个人今早在朝堂上还气势如虹,与台谏官唇枪舌战了半个时辰,强行保下了工部的庞侍郎。圣人金阶之下,独他一言千钧。可尔下他坐在这里,清清瘦瘦干干净净,水一般的眼眸里只映出了她的身影,仿佛只要她再转头走,他的天就塌了。这种感觉很割裂,又有那么一丝的怪异的刺激。“我还学了一曲《关雎》。”他问,“大人可要?”“不要了。”宁朝阳立马摇头,“我眼下正难过,不想听曲子。”终于肯说是在难过了。唇角微勾,江亦川收手撑住下巴,眨眼看她:“就因为官降了一品?”“就?!”一听这个字,朝阳火气腾地就起来了:“你知道我为晋这一品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工夫?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眼下你们青云台几封折子上去,我就要被一起牵连,凭什么?”第100章 最好看的小郎君不管照理说还是不照理说,她都没有任何该被牵连的道理,运河不是她在负责,况且那些人也不是因为运河修筑的问题而丧命的。无妄之灾,池鱼之殃,倒了大霉了!但她还不能有丝毫不满,因为陛下不喜欢当堂求情的做派,越挣扎后果只会越严重。想起自己的海棠朝服又变回了桃花朝服,想起自己的俸禄和权势都被削减,再想起青云台那群隔岸观火落井下石的人,她恨得整排牙都痒痒。江亦川温声纠正她:“定北侯不属于青云台。”“那你们也是一伙的。”定北侯与中宫荣辱与共,中宫与荣王荣辱与共,打断骨头都连在一起的血脉,是划清不了界限的。念及此,宁朝阳伸手拨了一下他的琴弦,然后问:“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替工部侍郎求情之时,会也替我说两句话吗?”“不会。”他斩钉截铁地道。感情是感情,公事是公事,站在定北侯的立场上,让陛下看见闸口的水位问题已是公正之举,再替她求情就未免有些过了。真是清醒万分。宁朝阳咬着牙给他鼓了鼓掌。人家都这么坦荡分明,她要是还纠结于他的身份,那就显得矫情了。“继续弹吧。”她把琴往他面前推了推。江亦川温声问:“大人还喜欢听什么曲子?”微微一笑,朝阳一字一句地道:“风、尘、吟。”许管家在门外,本是打算进来添茶水的,一听这三个字立马老脸一红,扭头就走。但江亦川竟还一脸茫然:“这名字,曲谱上怎的没有?”宁朝阳提了笔来,三指捻着不甚正经地与他写:“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身肌骨阻,更祛一卷去云桥。”写完还道:“不会没关系,慢慢学,大人我可以等。”“……”江亦川怔了怔。宁朝阳以为他终于要恼了,结果这人低头思忖一阵之后,竟还是道:“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