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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郁以为她会噩梦缠身。以为桑珏、叶绒、桑国巍和桑淼淼会排着队围拢着她, 用森森的鬼脸和长舌咒骂她, 用水灵灵的草莓扔砸她。她甚至提前准备了安眠药, 可第一夜, 安然无梦。甚至连庄书阳的眼珠子都没有了,庄郁便知道,她的人生在收起帽针,踏出41号联排,抓着殷天的馄饨粗鄙的吞咽时,彻底翻篇了。银河倒泻的暴雨中,缓缓驶来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车。庄郁出了便利店,探身张望。天更黑了,午后四点如夜半三更,朔风侵肌刺骨,呼啸得睁不开眼。庄郁把厚围巾往上拢了拢,弓腰看车头,朦朦胧胧的水波像毛玻璃,看不清。车子在她身侧刹闸,副驾的窗移了下来。“怎么就你一人?”庄郁愕然。殷天面无表情地抽烟,看她的眼神单刀直入,“我怕打草惊蛇。”这肃穆之姿让庄郁心头大震。她突然后悔了,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她以为会是集体抓捕。车内乌烟瘴气,殷天穿着宽大的厚夹克,眯眼在云雾中,“磨叽什么呢,上车。”她声音极低极沉,粗粝得异常厚实。庄郁整条身板都僵硬了。没拎把刀|具出来,简直蠢得罪无可恕。一路寂寂无言,雨柱子轰轰烈烈,裹着小车龟速一样冒进。愈是沉静,愈是惧惧不安。庄郁用纸巾擦脸,瞥眼瞧她,“你怎么找到的他们的?”殷天答非所问,“你没有带人来,我以为卢老板会给你派人手呢。”她眼神一挑,笑得恍恍惚惚。“你认识卢老板?”“不认识,听到你俩电话了,说得那叫一个热闹,陈谦知道吗?”殷天的烟一根接一根,呛得庄郁直咳嗽。“你到底想怎么样?就因为我父亲被叶绒撞死,我就应该是凶手?我就应该睚眦必报?”“一个孩子死了,母亲会有多伤心?”庄郁遽然侧脸,瞋目怒视,“你要干什么!殷天你是个警察你要干什么!”殷天噙了两声怪笑,“那么大反应干吗,我就问问。”见庄郁冲冠眦裂,她笑得畅快极了,“我吧,倒不是母亲,也不能算兄妹,算发小,比发小亲,亲多了。有人啊拿着粗粗一根长针戳他耳朵,扎他心脏。孩子没死透,从二楼蹭到一楼的门厅,爬了几个小时,嗓子都喊烂了,他也是个孩子,比陈念阳还小,小三岁。我伤心死了,真的,感觉那人是在用针戳我。”庄郁默默不语。殷天吐烟,“长针扎进耳道,什么体验?”庄郁依旧不理会。“庄主任,我请教问题呢,大长针扎进耳道里,什么体验?”庄郁不耐,“鼓膜、锤骨破裂,穿透中耳和前庭,耳蜗破损,神经受创。”“疼吗?”“应该疼吧。”“我也觉得,挺疼。”殷天扭开CD光碟,那毛骨悚然的曲调乍然涌现。是桑国巍临死前吟唱的调子,也是她的手机铃声,是亚利桑那州的鬼民谣,是敬拜亡灵,诅咒生者的巫歌。殷天先是轻轻地哼,而后忘情地大唱起来,简直旁若无人。若是有个盆,她能击盆高歌。那豪迈和乖张让庄郁寒冷刺骨,像是在赏看一幕极具张力的舞剧。殷天像古时的屠夫,喝血酒,吃杂碎,在切割人头前喷出一口精酿,粗鄙不堪。车外骤雨狂狂,车内诡音冲天。庄郁死死攥着安全带。若是再不懂殷天今日要做什么,那真是人头畜鸣!烂尾的别墅区里。黑车闭灯而行,幽幽滑向晦暗中那一抹亮色。殷天在公安大的时候,和胡志鑫学过开锁。铁丝一绕一抬,大门应声而开。屋内的诵读声朗朗,带着哭腔,瞬间扬出门外像声音像是在畏惧什么,越来越大,近乎震耳。“我的犯罪事实来自于2016年的冬天,这个冬天的每一天我都在金香幼儿园里伤害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天使!他们都叫我小悦姐姐,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花,最好看的小鸟,最好看的月亮!我有愧啊——!”殷天带着庄郁压身进了玄关,走廊没开灯。遮蔽的效果让屋内人毫无察觉。客厅的滑稽景象让两人同时乍舌。马悦琪披头散发,双颊被扇打得肿胀,妥妥一猿猴的红屁股。她双手反剪绑在椅子上,嘴唇涂着厚厚一层绿色的黏稠液。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喷嚏周而复始,没完没了。马悦琪毫无美感地嘟起双唇,似是用尽全力不让那黏液溢入口腔。庄郁辨认了一会,他们家喜欢吃日餐,那绿色她熟悉,“是芥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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