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次,天一奉茶的时候,发现公子竟然在眺望着远处的雪色,愣愣地发呆。许是在凡世里遇到什么了罢。他这么想,也不多僭越。再后来,前任门主大限将至,公子也如同料想中的一样,成为了天机门新任的门主。这个万人之上的高度,只有真正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才会懂,那是一条怎样孤寂又坎坷的命途。天一跟随着公子一起,最后送别前任门主的骨灰去往凡界。他们在一座边陲小城上驻足,久久远眺。那时天一抬眸,远远看了人群中那位白衣少年一眼。没想到不久后回到天山后,对方竟然误打误撞进了天山的地界,又有了一面之缘。公子将晕倒的少年送到摘星楼。摘星楼是天机门主休憩的卧室,虽然平日里几乎不用,但此举依旧表明了重视。“待他醒来,将这个交给他。”公子将盛放着天问神剑的玉盒交予他,吩咐他守在摘星楼静室的门前。“门主,这......需要吩咐其他吗?”看到天问剑,天一悚然一惊。旁人不知道,天机门人还会不知道吗?天问剑一出,就代表天命之子的人选有了着落。作为天道气运的集大成者,天命之子必须高节清风,冰壑玉壶,有如风恬月朗,所以才更加得慎重挑选。“不需要。他符合天道的一切要求。”透过模模糊糊的窗棂,千越兮看了正在内里沉睡的少年一眼。“见过他之后...我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的人了。”那时天一尚且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沉默地应下,然后照做。后来的那一夜,天机门所有的小童都守候在天机门的主殿面前,焦急地等待。记忆里雪惶惶从天空落下,打着旋儿,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天黑到天亮,天亮又到天黑,主殿的门终于打开。进去的,尚且是一个完整的人,出来后,却已不成模样。天一好几次都克制不住想要开口,求门主允他炼丹。可千越兮却道不必。他说自己是同天道做了交易,求天道为那人留一线生机,如今看来就连天道也未能保住易变人心。“丹药无用。”无法,天一只得陪着门主一同修了龙骨渊下的坟墓,年年为他准备好捎去的衣物。而后又是千年,万古如长夜。直到相逢。天一说,前世门主同公子并未相识,即便做了那些事,也不可能亲自说出口,如今他算是公然违抗命令,句句属实,字字当真。他又说,门主如今不曾向公子多解释一句,皆是因为天道先前下令诛杀方外之人的命令,说了便是泄露天机。停留在天山多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险,为了能够让公子早日下山,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相逢已然如此不易,若是再添误会,那可真是一笔理不清的债了。”天机门小童轻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我违抗门主命令,将事情和盘托出,是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刻,还让公子误会门主的一片心意。”“门主的性格沉默寡言,喜欢将事情埋在心里。若是无人言说,恐怕您永远都不会知晓。而今门主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恐怕是要以命易命,誓死不从,最差......也得抹去自己记忆。”“这个漫长的故事便是如此,是走是留,全凭公子做主。”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旁白衣少年脸上的表情空白,似是在笑,笑起来却比哭了还要难看。“...是,若是没有另一个人说,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通天神剑,是他送的。温养灵魂的棺,是他做的。墓,是他修的。自己以为侥幸活的一世,也是那人,苦苦在天山山巅求了一夜,以双眼双腿的代价换来的。他以为的相识,却是那人苦苦盼望,在无数个黑夜里盼夜盼不到,甚至连做梦也不敢想的重逢。而宗辞不仅会不知道,还会带着对他的误解,带着对这段耿耿于怀的曾经,一人走遍世间江山。永远,直到睡入坟墓,直到百年入土,沧海桑田,永无转圜。“走,便是舍了一切也要让我走。”“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少年拿起剑,疯也似的,像是要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化作一只扑向璨璨烈火的飞蛾。小童们手中的拂尘化作一条通天玉带,从茫茫雪地开始,一直延伸到天山云雾中,比先前宗辞走下的那段还要陡峭。远处,矗立的雪峰依旧沉默。镀上一层金光后,好像要浸没到那片耀眼日光里去。很多年前有人来过,只是不可捉摸,始终未能参透。寂寞的风依然寂寞。一万三千七百七十七级台阶,像是在心口抠开的,朝圣之路。####天亮了。天山最高的那片地方,依旧静寂一片。千越兮眯起眼睛。他早就失去了那双如同琉璃般幽深玄奥的紫眸,如今若是睁眼,旁人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既看不到眼眶深处,也看不到原本眼球应有的位置,像是生生缺失了一块。眯起眼睛的时候,也只能在神识里看到一轮冉冉初升的烈日,感受不到真正的色彩。这般从山巅望下去,他已经看不到少年白色的背影了。如果可以的话,千越兮多想一直就这样看下去。即便是看着,只知道那人活着也好。可是他不能。不仅不能,他还得在日落之前,亲手抹除自己所有关于少年的记忆,再设下七七十四九道禁制,将自己钉到天机门的寒冰窟里。为了防止曾经天机门被天道强行接管身体的先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