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舟翻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备忘录,幸好他早上详细询问过赵小宁。“在青桔酒店。”孟空嗤了一声:“住宿、开会、化妆居然分在三家酒店,真是钱烧得慌。”听起来像是怪他爹冤大头,但语气怎么有点幸灾乐祸,方远舟觉得自己肯定是吃得太饱,脑供血不足,迷糊了。青桔酒店离开会的酒店不到三百米。方远舟没叫赵小宁开车,陪着孟空直接走过去。到了酒店,问了前台,找到了剧组的化妆间。刚进化妆间,一声热情的招呼迎面飞来,来自那个背对着房门的椅子。“嗨,空空。”费叙坐着椅子转过来,化妆师正在给他上妆,笑道,“我下午有点事,要提前走,就先试妆了哈!”孟空无所谓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四处搜寻。费叙眼尖,问:“你找什么?”孟空:“有冰箱吗?”正在化妆的化妆师听到了,指指隔壁:“那个小房间里有一个。”方远舟跟不上孟空的思路,状况外地问:“是不是刚才热着了?我去给你买冰水。”“不用。”孟空一口回绝,“那什么,你先管好你自己的吧!”费叙人精一个,看方远舟懵懂,好心提醒:“空空应该是让你把盒饭放到冰箱里。”方远舟恍然大悟,忙道了谢去放饭。到了隔壁房间,他打开冰箱门,把盒饭放到一个小角落里,此时方才回过味来。孟空今天脸上一直没有笑意,看起来心情真的不好。放好盒饭,他转身回去。化妆间里化妆老师正在认真地给费叙修眉。孟空不见了。方远舟困惑地嘀咕:“咦,人呢?”费叙听到了,热心道:“刚才孟董来了,把空空叫走了。”“哦!”方远舟了然,“谢谢费老师。”他坐到化妆间角落的一个小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孟空还是没有回来。他不好意思打扰费叙化妆,就悄悄起身,开门出去透透气。长长的走廊没有窗户,只有两边的壁灯照明,显得有些昏暗。方远舟出来后,不知道要去哪儿,便在走廊里走了走。离化妆间不远的一间房间门虚掩着,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混账东西!”吓了方远舟一个激灵。不知道是谁在吵架,方远舟自来不喜凑热闹,下意识要远离。但接下来的声音却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脚步。“我是混账,那你就是混账老子给混账开门,混账到家了!”音色清爽,听着是个年轻人,方远舟对此再熟悉不过。是孟空。这么说,刚那个大声怒吼的应该就是孟董了。方远舟明知自己应该离开,但忍不住又往前挪了几步。“怎么?儿子骂老子一句,这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孟庆阳,你和那个女人让我妈死不瞑目,我骂你都是轻的。”“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孟董的声音很阴冷。显然孟空不买账:“我妈死的那天,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接了吗?真讽刺,最后是徐芳芳接的。我妈妈要死了,躺在床上瘦得都没了人样,她的丈夫却在跟自己的女助理鬼混。这种无耻,我是不懂,我也不屑去懂。”之后,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名服务员正好路过,看到走廊上的方远舟,笑着和他打招呼:“您好!”方远舟一顿,尴尬地对她笑了笑,然后悄悄离开了。他不知道后来孟董是怎么回复孟空的,他也不想知道,但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孟空应该不想让外人撞见这场争吵。他寻到楼梯间,坐在楼梯上,缓了一缓。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初三那年。当时离中考只有三天了,他记得特别清楚。那天傍晚,他放学回家,看到家门口围满了警察和邻居。当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知道的时候,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猛然意识到,他失去了妈妈,彻底失去了。而他妈妈为此忍受了那么久的难堪也终于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那段时间,很多人关心他,而他只想逃离。所有人看他,都是一副可怜的神色。他不需要可怜,他只想独自缩在一个角落,自生自灭。为了不让人可怜他,他努力装作一副镇静的样子,照常上课,照常学习,照常参加中考。方远舟缩在楼梯上,揉了揉脸,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哪怕这种难堪是外力加持,并非来自自我。孟空也是。他平时一副优哉游哉又酷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毫无烦恼和压力的大男孩。谁也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而他自始至终也不愿意流露出分毫。此刻,方远舟还没有意识到,他一向波澜不惊的情感天平被加上了一枚名为同病相怜的砝码,悄悄地歪向了那个他曾经以为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少年。“啪——”没有窗户的楼梯间瞬间黑了。灯坏了?方远舟起身,走出了楼梯间。走廊也是暗的。两边照明的壁灯全部灭了,空气中的凉意也淡了不少。方远舟意识到停电了,酷暑停电不稀奇。他快步走向化妆间,在路过那个隐藏着愤怒和小秘密的房间时,他脚步停顿了一下。门已经关实了,里面似乎也一片寂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