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闲走回桌边:“足有月余没仔细跟夫人照面, 以为夫人早把我忘了, 怎么反居然恶人先告状。”柳姬笑道:“因知道娘娘这里事多,瓜田李下,少不得我避避嫌。”西闲知道柳姬不是个怕惹祸上身的人, 这话若是搪塞就罢了, 如果是真心,那必然是另有一番意思。“你应该听说李夫人殁了吧。”西闲垂眸落座。“昨儿的事了, 整个宫内都知道了。”“据说她临死认了是她谋害了皇后,夫人觉着如何?”“我自然觉着惊愕,但是想想,这是在宫内,在这九重宫阙,就算发生再多离奇古怪的事,也不过是不足为奇,皆有可能。”西闲看着她:“那你觉着李夫人所说是真?”柳姬道:“据我所知,满朝文武都认了,皇上只怕也认了。毕竟在此之前,那些朝臣们暗中纷纷说是娘娘你……手眼通天谋划了一切,把你认为是祸国妖姬一类人物,可是有了李夫人……”柳姬说到这里刹住了话锋:“唉,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西闲却接着她没说完的说道:“是啊,想来是李夫人为我解了围,同时也解了皇上的困,先前那些大臣们恨我入骨,只怕也对皇上暗有怨言,但知道内情后……滋味自然就不一样了,以后应该会越发尽心效忠吧。”柳姬凝视着她,缓缓点头:“娘娘说的是。李夫人出首,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只是……”西闲道:“近来我常常回想那天的情形,那会儿我嫌茶热,是夫人你起身要跟我换茶,如果是你换了过去,却不知如何?”柳姬笑道:“还能如何?现在就换我躺在锡宁大殿的棺椁里罢了。”西闲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是啊。不过也许还有另一个可能。”还有一个可能——柳姬换了茶过去后不喝。四目相对,柳姬说道:“你说的那个可能我也猜着了,不过……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如今木已成舟,锡宁殿里那位再也不会跳起来了,这也算是各人的命而已。这些也已不足为虑,娘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以后?”“这如何不明白,”柳姬笑道:“以后如何辅佐皇上,抚养太子殿下,稳居凤位,统率六宫呀。”西闲沉默。柳姬说道:“怎么娘娘并不觉着高兴?”西闲心中掠过吴皇后跟李夫人两人的影子:“毕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柳姬一愣,继而笑道:“娘娘跟别人不同,又何必发这种感慨。”西闲道:“我跟他们又有何不同?”——“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美而不自知,吾以美之更甚。”柳姬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话的意思是:有些人知道自己很美,但我却不认为这样;有的人甚是美好,但他们自己却从不觉着如此,我却觉着他们因此而更美更好。西闲虽明白其意,却不懂柳姬为何此刻提起。“这是有人跟我说过的,后一句,是形容娘娘。”柳姬笑望着西闲,微微颔首。西闲微微诧异之余想问说出这话的人是谁,但在看着柳姬含笑的目光之时,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柳姬说完之后起身:“我该走了。”她想着西闲微微垂首行礼,转身往外。“夫人。”西闲轻唤了声。柳姬驻足。西闲凝视着她:“对你而言,我是敌是友?”柳姬回看着她,半晌才回答:“对我而言,你是我生平第一次为之破例的人,在我心中你绝非敌人。”西闲并没有立刻回答,只在柳姬低头将走的时候,西闲才又问道:“那么,对夫人背后那个人而言呢?”柳姬目光微变,在将转身的时候她才低低说道:“我只希望……一切都已经结束。”在李夫人澄明所有之后,皇后殡葬大典也渐落定。吴皇后谥号“孝怀”,却是赵宗冕亲自定的。另外对于李夫人,经过商议,虽毒害皇后罪不容赦,但念在丧子之痛,以及最后主动坦白,以死抵罪,所以也并未削除她的封号,也以妃嫔之礼敛葬。皇后棺椁从锡宁殿出宫,移到了皇陵之中,神主享于太庙。朝廷五品以上官员跟一应命妇等素服守制四日,五品以下不上朝官员跟内眷也自素服三日,等等。这一场大事,宫内外自然有一场好忙。而在内宫中的事,却都得西闲过目,幸而还有内务司几名大太监跟资历深的嬷嬷们帮手,加上西闲谨慎应对,总算顺顺当当地应酬了过去。只是每日守灵吊唁之类,也着实地费神耗力,西闲又觉着先前因有“毒害”疑云,朝野此刻必然都也盯着她的举动,所以她越发宫禁肃然,不敢半分怠慢偷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