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琢磨“急着回去”是要做什么,随后下巴点了点面前放置的黑色椅子。“给我半桶血。”程阙走上前,看清那是一只体积不小的木桶,半桶血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已经算是比较危险的量。“需要多少次。”他问,“锁魂针才能彻底解除。”“若是有成效,只需要五次,我便能将你体内锁魂针的效果彻底解除。”邓琰说,“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要求,所以我也无法确认是否有效。”“若是没有效果……那我也很遗憾。”邓琰并无丝毫遗憾的意思,“可程公子现在似乎并无其他的选择。”程阙早就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人,来之前自然已经将所有后果权衡考虑过了,听到邓琰的回答也并没十分意外。他坐在椅子上,用一旁的匕首在自己的小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瞬间从苍白的皮肉中喷涌而出,像是冲动的泉水。木桶转眼间就被铺了一层底。鲜血流逝的速度很快,就宛如体内不断消失的灵力一般,程阙必须找一些事情来集中注意力,避免自己由于灵力损耗迅速而晕眩。脑海中便不自觉地出现那抹白色的身影。序沂现在会在做什么呢?那人现在或许还在议事堂与众人周旋,或许已经回到无字室,发现自己离开的事实。他又会怎么想?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来找自己?血已经满了小半桶,程阙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那条小臂由于失血开始发沉、发凉、发麻。时间已经过了一会了,鲜血已经有明显的滞涩趋势,程阙狠了狠心,又在原来的伤口上加了一刀。序沂,序沂。他几乎要将这个名字念出来。他甚至能确信,对方若是知道这件事情,是必然不会同意他如此行动的。那人不是那样善言辞,所有的喜欢憎恶全部都藏在心里,有些事不会说,但该做的却一件不会少。那人总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想往自己身上揽,想全部的事情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来解决。可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这次不会只让对方承担。血终于满了半桶,程阙简单止了血站起身来,大量失血的眩晕感几乎将他淹没。他掩在袍袖下的手指紧紧攥住椅背边缘,这才稳住身形。邓琰也果断道,“跟我来。”两人走到一片圆形石台前,邓琰示意程阙坐在前面,而他坐在后方,将灵力缓缓从背心输入。就像序沂经常为他做的那样。这其实是个较为危险的方式,两人灵力交融需要对对方抱有十足的信任,否则极其容易爆体身亡。平心而论,程阙是不会完全信任邓琰的。但从概率上说,对方没必要必须将他置于死地。另外,这也的确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对方的灵力逐渐进入,但邓琰却不会想序沂那样,刻意地控制自己的力度。略显强横的灵力进入身体,程阙下意识抗衡。“放松。”邓琰说。这是一种十分陌生、却又惊悚可怕的感觉。程阙觉得自己的意识正缓缓从思维中脱离,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但却能闻到腥气熏人的味道,能听见万鬼哭号的凄厉。他知道自己周遭埋藏着无数死不瞑目的冤屈尸骨,他们额间毫无例外都插着一根不详的银针,一缕鲜血从额间流下。他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之前,被扔在山路上濒临死亡的绝望感觉。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像是一场漫长而没有尽头的意识折磨。程阙已经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等他再次回过神之时,身体几乎彻底脱了力气,衣衫被汗水彻底浸湿,整个人仿若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胸腔还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本就苍白的脸更没什么血色,在在那雪一般的肤色中,更显得眉眼深邃动人。邓琰垂头盯了他几秒。“结束了。”他说,“现在什么感觉。”程阙缓和一下气息,问道,“我应该有什么感觉?”“我曾经也没做过类似的事情,怎么会知道。”邓琰说。过了片刻,他又似笑非笑地补充,“看上去序沂的眼光还不错。”程阙这才用虚弱灵力在自己体内走一圈,查探自己身体的变化。邓琰果真没诓他,程阙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即将入魔的、自己无法控制的陌生灵力减弱了很多。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种异样的感受。他一时想不清是什么。“多谢。”程阙道,“我先走了。”“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邓琰忽然笑道,“想我师兄?你也很喜欢他吧,既然他也喜欢你,你现在是不是开心坏了。”程阙偏过头,淡淡瞥道,“与你有关?”“我这个做师弟的,也总想蹭一蹭师兄的喜酒,怎么能说没关呢?”邓琰观察了片刻,“只是身子骨看上去弱了些,打赢我是不可能,最多防我三招。”他极其挑衅地说,“就三招,敢不敢接?”“不接。”邓琰本以为对方要么热气上涌,直接动手,要么搪塞找借口,但万万没想到开口是这样两个字。他眯起眼睛刚想回话,便听见对方继续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你不配。”你不配。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他从小便是七门的得意弟子,虽然凡事总是被序沂压一头,却依旧是修仙界的剑修楷模,从没有人敢对他出言不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