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太久,上百次的死亡把他和以前那个骄傲跋扈,嚣张肆意的少年切割成两个人,他满目苍凉地往回看,发现自己零落一地的骨与肉。他认识的人,爱的人,都已经与他相隔。到如今,他究竟是【血观音】,还是【谢纾】……已经全然不知晓了。他睡得不安稳,手胡乱地在空中抓舞着,迷蒙中好像看到千万把向他刺来的剑,每一把剑锋锐无比,后面都是向他索命的冤魂,耳边满是金戈铁马之声,炸得他脑子疼。他烧出幻觉,因此以为自己手上还拿着剑,拼命地向万剑抵挡,挥到全身酸疼也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一停下来,那些剑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杀!杀了他!”“该死的混账!我杀了你!”“打死他,别让这小鬼逃走了!”……无数杂乱怒骂汹涌而来,他像是被压进深海,呼吸都困难,肺部剧烈地颤抖呛咳。万剑穿心究竟有多痛呢,他不知道,但是很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可是没有人会替他挡剑,因此他再绝望,再疲惫也要坚持。在噩梦中,他浑身是汗,忍不住摇头,低声求饶道:“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了……可是真的好累,我走不动了,对不起。他真的太孤独了,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越过无数条长长长长的隧道,爱他的人不在了,他爱的人不在了,他一个人生活在无昼的黑夜中漂泊。他其实只是想要人陪伴和爱,想要一个温暖而长情的怀抱……这难道不对吗?“他已经强弩之末了!快!”“小婊||子,长得那么好看,居然做这种事……你丧尽天良!”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做坏事,那些人真的都是坏人,不杀了他们,世界有灭亡的危险。可他力气已经彻底耗尽了,连张嘴辩驳都只能喘出呼哧呼哧的热气,最后他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眼看着,那些自幻觉中诞生的剑就要落在他身上了。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试图抱住头。这样可以少受一点伤。也不会……那么疼了。可就在他要放弃的那一刻,即将跌入深渊时,被万剑穿心时,一只手忽然稳稳地抓住了他。那手大而粗糙,手上满是刀伤剑茧,可是却有力地握住了他,顺着那只手,他隐约好像听见了鼓噪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耳畔,像是四月的潮水,充满生气与活力,朝气满满。有人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像是要把他从那些血与尸骨堆积的泥沼中拉出来,顺着指尖传来的温度,他一点一点被拔起,脆弱无助间,他听见有人对他说:“我陪着你呢,别怕。”。谢纾闭着眼睛,眼角微红。一滴透明的泪缓缓渗出,打湿了他的鬓角。在这一刻,那无数的剑芒轰然破碎。谢纾昏迷了三天三夜,李廷玉就照顾了他三天三夜,谢纾醒来的时候,李廷玉刚好在山洞的一个角落中烤肉,满山洞都是肉的芳香。他睁开眼睛,撑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长发曳地,整个人脑袋都是一片空茫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些伤口已经被包扎上了,嘴里也都是苦涩的药味,他撑眼看去,黑衣少年烤肉时都快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手中的肉串都快掉进火堆里了。他眼底下是两片乌青色,手臂的刀伤已经包扎起来,这几天他一直照顾着谢纾,都没有合眼。谢纾怔住了。他沉默着,李廷玉头猛地一点,忽然醒了,他“啊!”了一声,立马左看右看,等看到坐起来的谢纾时,他明显呆了一下,接着,就差没手脚并用地爬到谢纾面前,惊喜道:“你、你醒了?!”他挂着两个黑色的眼圈,看起来更像一只狗了,李廷玉照顾谢纾这么久,看他一直昏迷不醒,以为他不会醒来了,愁得吃饭都吃不香了,眼下谢纾终于苏醒,他语无伦次,“你昏迷了三天,我还以为你中毒了呢,急死我了,好在你终于醒了,你,你饿了吗?我这里有刚考好的肉串,你要吗?”他激动地把手中的烤串递给谢纾,“你昏迷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李廷玉话说到一半,看见自己递过去的肉串已经有焦黑色,瞬间一噎,就要抽回去,“等一下,这个焦了,我重新给你……”谢纾静静地看着他。李廷玉被他看得心虚,谢纾的眼眸安安静静,漂亮得像是月下波光粼粼的湖泊,眼睫垂落根根分明,脖颈泛着象牙光泽。那双眼睛很沉很寒,李廷玉只是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比睡着时更好看,更漂亮,像是一尊玉石观音像,只是脸上没有慈悲,只有习惯杀伐的麻木。李廷玉回过神来,他仓促地挪开视线,脸色通红,不敢再继续对视,心想自己怎么能把烤黑的肉串给别人吃,就准备丢掉。可是他没能做到。红衣少年坐在地上,他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那串即将被李廷玉丢掉的烤串。李廷玉惊呆了。.谢纾或许最终还是向天道妥协了,他没有再挣扎,只是沉默地接受了李廷玉跟在他的身边。也或许是寒冬眷恋暖阳的旅人,想多看一会太阳。好像只有这样,他麻木不仁的心脏,才能偶尔跳动一下。李廷玉发现谢纾似乎接受了他,整个人快乐地都要手舞足蹈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