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时间,周围已密密麻麻围满了车,更远的地方压根没了路,整片空间都封闭和截断了。白敬安踩下油门,不管不顾地又向前冲去。他开得很疯,夏天迅速朝前方的装甲车阵射击了三次,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每一个落点都计算精确。下一秒钟,白敬安的车子就撞了上去,仿佛冲进一片火海。粉丝送的厢型车比起权贵的高级货差多了,但他冲得力量十足,毫不让步,而且角度一流,把挡住的车子斜着撞开了。没有了遮挡,高空之中狂风呼啸,撕裂着火焰和公路,所有人都立于深渊之上。白敬安硬是冲出了一百码,瞪着前方,那双总是不动声色的眼中烧着一股戾气。夏天很少见他这样。他们的周围,在繁华的浮空城中,城市轻易呈现出一座深渊,文明的假象褪去了,变成一座梦魇舞台。那一刻,夏天突然意识到,不管他们有怎样的技术和能力,又多么渴望活下去,都是冲不出这个地方的。前方堵死了,白敬安再次冲出公路。反重力引擎早挂了,而下方也没有了任何公路接住他们,只剩一片空洞。正在这时,一条公路斜着延伸过来,稳稳地停在他们下方。车子狼狈地停稳,白敬安把方向盘打回,朝前冲去。夏天看着那条道路隐隐浮现在坠落尽头,不知白敬安是否和他一样觉得骨头里发冷。这么长时间,即使他们造成了这么巨大的破坏,那些人用的仍是强力麻醉弹,从没用过致命武器。这一定得是上面强力和反复下达的命令,才能起到的效果。他不知怎的想起下城时在浮金电视台征用合同上签字的事。当时那些人把他锁在一把破烂的折叠椅上,还撕了他唯一的衬衫——他姐给他买的——因为负责的浮金员工说要“验下货”。他说,夏天的“成色”会写到评估报告里,决定他到了上面后得到的资源倾斜和死亡方式。夏天盯着丢到地上的衬衫发呆,上面都是血,还被踩了好几脚,他心想找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了。这时,那人在脏污的金属桌上丢了张合同,让他签。夏天伤得太重,费了半天劲也没把名字签上去,老他妈提示“无效签名”。那人不耐烦地抓住他的手按了个手印。平板提示顺利通过,那员工朝夏天点点头,说道:“欢迎入场。”兰森“但他是我的!”的所有权争论没有成功,一脸不爽地靠墙站着,朝那浮金员工说道:“他会怎么样?”“死在杀戮秀上。”那人说。他抬起夏天的下巴,看他的面孔,也让他的身体更多地在灯光下展露出来。他说道:“应该会死得很好看。”夏天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侮辱,但没力气反抗,并且已经习惯了。他心想,也没什么,不就是拴条链子,到阳光底下打打杀杀给有钱人看嘛。但随着他在上城这座噩梦般的牢笼越走越深,他突然开始怀念那单纯死亡的前景。现在他知道,上城的众神们想要品尝、吞食和吸吮殆尽的,并不仅仅是生命。——事情搞成这样后,如果他俩惨死当场,上城的权贵们应该感到满意。但那些人不想让他们死。他们也不介意自己死多少人,就是要活着逮到他俩。他们的身周,城市深渊反射空洞的天空,这么点儿车子和人渺小无谓,没什么填得平这巨大的虚空。夏天吸了口气,看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拮抗剂并不完全管用。白敬安在他身边,还在计算通路,翻找火箭炮的弹匣,偏执又不顾一切。一个悲伤的人,经历过任何世上最可怕的事。他是最棒的战术规划,顶尖的战士,也是最优秀的反抗军,那么努力地想让事情好起来。夏天拍拍他的炮台,动作温柔眷恋。他回到副座上,扯下车子前面的隐形摄像头,在手里碾碎,把残骸丢到车子外面去。他又拽掉后座上那个,一样毁弃丢掉。没必要装什么正常和睦,这只是一场他妈的秀了。白敬安转头看他,双手抓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夏天心平气和地朝他说道:“我们出不去了。”“不行。”白敬安说。夏天继续说下去。“我来开车,制造一些大的爆炸,你找个机会下车,你身上也没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他们会跟着我,你找个机会,顺一辆他们的车逃走。”他说,“你的身手——”“不行!”“讲道理,小白,”夏天说,“我们没必要两个人都搭进去。”白敬安瞪着他,这一刻,他眼中的戾气不再是一闪而过,离得这么近,清晰而惊人,他像只走投无路的困兽,随时会崩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