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劫持我妹妹时,就没觉得恃强凌弱?”说罢,留他在地上躺着,大步走回。韩蛰翻身下马,山风鼓荡,墨色衣衫猎猎。“完事了?”“嗯。”傅益向他双手抱拳,又问令容,“解气吗?不解气再揍一顿。”这如同少年置气互殴般的架势让令容忍俊不禁,方才的情绪涌动平复,红着眼圈儿颔首,“解气。”傅益咧嘴笑了笑,接到韩蛰眼神,便想牵马送令容先回,被令容按住缰绳。“夫君——”她看向韩蛰,“唐敦活不成了吗?”韩蛰沉目颔首,“你先回马车,别吓着。”“我见过夫君杀人,添上他也无妨。”令容纹丝不动,漂亮的杏眼里是少见的执拗,“我想亲眼看他死。”她的声音很轻,因山间风大戴了帽兜,小小的一张脸藏在海棠红的帽兜下,她紧了紧披风,补充道:“也许他能结束噩梦。”韩蛰微怔,旋即颔首,转身大步往唐敦走去。方才的温和神情收敛殆尽,他健步踏过荒草,眉目渐渐冷厉。唐敦浑身皆伤,躺在草丛里,眼瞧着韩蛰步步走近,神情沉郁,目光锋锐,不由胆寒,下意识往后退缩。身上伤口被牵动,污血溢出唇角,他久在锦衣司中,虽与刑讯之事无关,却知道韩蛰的狠厉手段,面上渐被惊恐笼罩。韩蛰在两步外驻足,眉目阴沉,匕首出鞘,被他握在指间,锋刃沉冷。这显然是要清算旧账,还是奔着性命来的。唐敦未料韩蛰会置韩镜于不顾,牙齿都克制不住地打颤,“我是奉老太爷的命,不得不如此。”他竭力握拳镇定,却在韩蛰锋锐目光的鄙视下,越来越没底气,“少夫人终归性命无恙,我对府上忠心耿耿,往后不敢再……”“你忠心于祖父,确实难得。但你要伤的,是我妻子。”“我只是奉命行事,无意伤害少夫人。这些年蒙大人提点,往后必会忠心尽职……”“锦衣司铁律,妄为是非,不听调令——” 韩蛰打断他,神情冷硬,足尖抬起,踩在他胸口,寒声道:“如何处置。”妄为是非,不听调令,犯者斩之。”唐敦面色煞白,睁圆双目,骇然看向韩蛰。高健魁伟的身影岿然而立,半边脸被春日和暖的阳光照着,半边脸却被巨石投了阴影。他连眉头都没动,手腕蓄满劲道,匕首脱手,朝唐敦甩下。惊骇的目光骤然凝固,唐敦挣扎了下,却没能再有半点动静。韩蛰垂眸,匕首柄上缠枝错金,是当年韩镜赠予他的,随身携带多年。他只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任由唐敦连同匕首留在寒风阴影里。山坳里荒僻无人,疾风拂过,衰草起伏摇动。韩蛰处置已毕,眉目冷沉,瞧都不瞧那把匕首,转身疾步走开。令容瞧着远处茅草半掩的衣衫,内心里始终绷着的弦悄然松懈。见韩蛰姿态决然,似全不顾及唐敦身为韩镜心腹的身份,跟从前对韩镜的恭敬避让态度迥异,心念电转之间,有个猜测浮起,叫她无端想起个人来——杨氏。第112章 豁然骑马走远, 风鼓动衣袍翻飞, 带着清冷寒意,马车底下有炭盆, 倒是熏得和暖。宋姑在车旁候着,扶着令容进了马车, 见韩蛰撩起衣衫, 随之进去,便识趣地落下车帘,绕到另一侧车辕, 坐在厢外。里头有软枕薄毯,令容吹了凉风,随手取薄毯盖着, 靠在韩蛰怀里。“害怕吗?”韩蛰揽着她。“不会。”令容摇头, 贴在他胸前, “多谢夫君。”韩蛰沉眉不语, 手臂收拢, 将她紧紧抱着。令容缩在他怀里,琢磨着方才那念头,迷迷糊糊睡了一阵, 醒来时见韩蛰仍保持最初的姿势, 满身冷厉却已收敛殆尽,不由唇角微翘。前两回瞧见韩蛰杀人, 她着实心惊胆战, 噩梦连连, 这回亲眼看着唐敦丧命,心里反而觉得踏实,无可畏惧似的。旧日惊恐忌惮随之远去,唐敦丧命后,如释重负之余,她竟然佩服起杨氏来。唐敦和范自鸿暗中勾结的私心被察觉,凭杨氏的本事,大可以设法避开,化于无形。杨氏却成竹在胸,将计就计,又调杨家人手暗中襄助,将她藏在京郊别苑。令容最初以为,杨氏如此行事是为对付范家。直至韩蛰拿着韩镜亲赠的匕首杀了唐敦,弃之不取,曾模糊闪过的猜测才豁然清晰。韩蛰终究是要做皇帝的,这回冯璋生乱,事出仓促,虽未能如前世般将韩蛰推上帝位,却已予他常人难及的威望,一旦相权在握,锋芒必然更胜从前。登基后独揽大权是迟早的事,以韩镜在府中的威信和三朝为相的刚愎霸道,韩蛰敬重祖父养育教导之恩,行事自然掣肘——先前唐解忧的事悬而不决,唐敦贬而起复,便是例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