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你是顾家最后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顾子清似是隐隐觉察出什么,哽咽道:“那你呢,还有父亲呢?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走?”他的母亲望着他,目光深深,哭成了泪人:“阿清,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慌慌张张地从腰间取出一块长命锁,给他戴上:“这个东西是你父亲要我交给你的,你千万不能离身……如果你被找到,或许,这是最后能护住你的办法了……”究竟是为什么,他没有来得及听到母亲的解释。时间紧迫,他们身后又突然传来了凶狠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犹如死神来催命。“来不及了,阿清,快跑!快跑!”他的母亲毅然按下了机关按钮。轰——的一声,一道石门从二人中间缓缓落下,隔绝了生死。“阿清,为娘希望你永远记住——”他的母亲一字一字用尽全力,明明已经很虚弱,却透着铿锵傲骨。“顾家……满门忠良!”这是他母亲最后一句话。而后,一道寒光闪过,滚烫的热血透过石门缝隙,溅落在他的脸上。咣——石门严丝合缝,紧紧密闭了下来,为他阻住了死神。在漆黑的密道中,他望着母亲倒下的方向,怔在原地。良久后,他伸出手,轻轻拂过脸上的血迹。炽烈而滚烫。那是他母亲留给世间最后的,温热的东西。彼时少年十二,仇恨已欺天。/后来,他听从母亲最后的嘱托,无时无刻不在跑。他跑出密道,跑出市井,跑到炊烟寥寥的山村,仿佛拼尽全力想要逃脱那段噩梦般的往事。最后的最后,他终究还是落到了仇人面前。少年衣衫褴褛,看着眼前人,心中恨意滔天。沈昭一步一步靠近他,他紧紧握住手中用来防身的匕首,暗暗发誓,即使豁出性命,也要与他同归于尽。可是未及他拔出匕首,沈昭突然顿住了脚步。沈昭看见了他颈间挂着的长命锁。顾子清心有不解,却见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阿弈,是你吗……十年了,朕终于找到你了……”顾子清怔怔然了须臾,他突然想到了母亲那日的话,只觉毛骨悚然。“或许,这是最后能护住你的办法了……”代价是,顾子清这个人,从此从世间消失。而他,从此只是沈长弈。代价是,他要整日留在自己的仇人面前,一遍又一遍强忍住自己手刃面前人的冲动。代价是,他要对自己的仇人,称君称父。太过残忍了。/当日,沈昭将他带上了华贵的马车,二人促膝而坐。沈长弈听着沈昭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一些趣事,追忆当年往事,却只是望着窗外,未曾发一言。他并不知道那个“阿弈”的任何事情,但沈昭好像很早便失去了原本的沈长弈,所以对他未曾有半分怀疑。他也并不知道这把长命锁背后藏着怎样血泪汹涌的故事,以至于沈昭看见它便如此确定他的身份,以至于沈昭待他是那样好,好到胜过了所有的皇子。沈昭为他修建最好的宫殿,不停地送来各种奇珍异宝。知他向往江南,也顺着他的意,封他在江南做宸王,独掌江南繁华二十城,权势不亚于当今太子。唯一让众臣疑惑的是,他如此看重沈长弈,却没有封他为太子。而沈长弈历尽世事沧桑,朝中风雨,似乎也渐渐懂得沈昭的心思。他并不想让沈长弈变成第二个自己,为了权力,失去本心,面目全非。他只想让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好好活着。但只有现在的沈长弈知道,沈昭错了,在将他带来皇宫认作皇子时便错的彻彻底底。他心中不只有仇恨,还有权势,还有天下苍生,还有一颗推翻当今腐政的不朽决心。想来如今,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与沈昭也算是一类人。为了自己的心之所向,纵使受万人唾骂,九死亦不悔。第7章 念心他不敢再抬头这样真实的噩梦,从他进入皇宫成为四皇子起,已经做了无数遍。从一开始,他会在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惊醒,在漆黑的夜幕中仿佛只能看到火光的重影,分不清今夕何夕,甚至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他只能在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在微凉夜风吹拂中,双臂紧紧挽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顾子清已经死了,你只是沈长弈,只是沈长弈……”似乎这样,便能甩开那段绝望的往事。似乎这样,便能麻痹自己,为自己压抑到几乎疯魔的心灵给予一丝慰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