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临勾着车钥匙走过来,把周意羽绒服上的帽子拉起来兜她脑袋上,问:“附近哪儿能吃东西?”周意一只手揣兜,另一只被慕青临握着放在自己口袋,两边都很暖和,她舍不得拿出来,就磨磨蹭蹭地戳着慕青临的口袋给她指路,弄得她没有一点脾气。饭后,两人去了墓园。见到周意父母遗照的那个瞬间,慕青临总算明白周意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们不是坏人。照片里的周鸣和阮中意还很年轻,前者阳光帅气,后者温婉恬静,两人一同笑着的画面像极了雪里的太阳,明亮又安静,和忘恩负义的阴暗面完全扯不上关系。周意今天难得乖巧,絮絮叨叨和父母说了很多生活琐碎,譬如她在佛魔有一帮神经但真心待她的朋友,譬如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很受老师喜欢,再如她交了一个漂亮能干的女朋友,现在就在他们面前。而这些值得炫耀的东西背后的隐晦,周意只字未提。从墓园出来,时间已经临近五点,直接回江坪有点晚。周意故意使坏,手压着慕青临的口袋,把她往下扽,“姐,你想不想去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慕青临没管被她扯歪的衣服,转过头问:“报社家属院?”周意,“嗯……”“走吧,一会儿给我指指哪里有榕树。”慕青临说。周意不解,“什么榕树?”“你以前调皮捣蛋的地方。”慕青临被周意扽得一个趔趄,用力在口袋里捏了下她的手指,让她好好走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家属院脑子里马上就有了一个画面——家属院的六层小楼很有年份,你住在二楼,喜欢开窗,窗外是绿荫如盖的榕树,树丫子上藏着刚退了壳的夏蝉。午后蝉鸣聒噪,吵得你难以入眠,你气呼呼地从靠墙放置的单人床上爬起来,扛着根竹竿,光脚踩着窗沿跨到树上,找了个靠谱的树杈懒洋洋靠坐上去,左敲一下,右敲一下,最后没把卖力鸣叫的蝉敲走,反而把自己敲睡着在了树上。”周意听完慕青临的描述,撇了撇嘴,很不高兴地说:“还爬树,我是寄人篱下好吧,哪儿敢这么作死。”慕青临笑笑没有说话,她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会想到这个画面,大约只是想用这样一种「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率真来骗一骗自己,小时候的周意其实生活得无忧无虑。墓园离报社家属区有一段路,两人到的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周意一下车就急不可耐地拽着慕青临拐进一条小道,兴冲冲道:“这条巷子是我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慕青临看着眼前笔直的巷道,满脑子都是周意单肩搭着书包,一年四季敞着校服,风风火火从这里跑过的画面,虽然没什么正行,但胜在活泼朝气。“怎么不走了?”慕青临回头问突然停住的周意。周意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淡,“我就是在这儿遇到戴琳的。”慕青临握着周意的手紧了一瞬,回身走到她旁边,说:“刘叔也是从这儿跳出来的?”周意微愣,迅速把胸腔里阴雨绵绵的情绪摁回去,抬头看着一如从前的矮墙说:“是啊,刘叔属猴,特别爱跳墙,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这里。”周意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慕青临看看矮墙,看看周意,心里有了主意,“不然你试着喊一声?”周意麻溜往后退,“中二期早就过了好吧!现在让我喊,我还要不要面子了?”“你的面子和我的好奇心,只能二选一。”“你的好奇心吧。”周意郁闷,“你的好奇心怎么那么重?”慕青临说:“不是我好奇心重,是遇到你的事才会有好奇心。”这个解释让周意根本无从反驳,她抬头看着斑驳的墙,做了很久心理准备才终于舍得张嘴,“刘!叔——”前一个字奔放,后一个还不如猫叫,听得慕青临直接笑倒在周意身上。周意挺直腰杆托着慕青临,想着反正伸头缩头都得挨一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于是,她狠心往丹田里沉一口气,抬起头,扯着嗓子大喊,“刘叔!”喊完,周意拉着乐不可支的慕青临就跑,在寂静巷道里留下一串畅快的笑声。余音将散,被一道带着试探的男声续上。“小九?”周意逃命的步子猛然停住。这个瞬间,巷子里静得仿佛能听到雪花一片一片堆积起来的声音。周意背身站了一会儿,动作缓慢地回头。刘叔蹲在墙头,身上穿着熟悉的保安制服。周意眨了眨眼,强压住胸腔里奔涌的情绪,说:“刘叔,好久不见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