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呢?”他的声音嘶哑。“倒了……马桶里……”“这瓶……”“我买的……”蒋剑鲲愣怔半晌,慢慢地松开了她。她的身子顿时瘫软,险些倒下。蒋剑鲲感觉到了,立刻又揽住了她。“小缪?……”“蒋老师……对不起……”眼泪流得双眼生疼,可她控制不住,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好像快要把体内的水分流干了。灌下去的酒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很恶心,很想吐,但她强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头晕目眩、心神恍惚,仿佛就要虚脱。她试图站直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想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他的怀抱,竟很温暖。“小缪?小缪!”……他目不能视,否则早会发现她最近眼底发青、哈欠连连、无精打采。为了他的事,她已经连续失眠好几晚了。缪晨光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吊顶的天花板。房顶一角结了细细的蜘蛛网——以前竟从未发现,下次搞卫生一定要打扫干净……她心里闪过这念头。她愣了好久,扭过头,这回看见的是蒋剑鲲的眼睛。许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眼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她不由往被窝里缩了缩。紧接着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睡在他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被子。她一愣,忙想起身。“躺着吧。”她愣怔几秒,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然后他不发话,只盯着她看——明知道他看不见,可她还是避开了他的凝视。他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面朝向她。在他的身后,她看见地板上的酒瓶碎片和流了一地的酒,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心里有点混乱。“……还好么?”他终于开口。“嗯……”除了头有点疼以外,一切都好。他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只是那样“看着”她。缪晨光移回视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正视他的眼睛。白茫的眸子,没有一丝光亮,那里面没有生命的光华,只有一片漆黑的死寂。“……是不是,我出门那天?你出去,就是为了这事儿?”他低声问。“嗯……您那酒太难找,我跑遍了半个北京城。”她轻声答。“……难怪那么晚才回来。”他沉默几秒,“哪儿来的钱?”“去银行取的……又跟北京的同学借了点儿。”“……你同学知道你借钱干吗用么?”“嗯……我说,我要去买酒。”她说着忽地轻笑一声,可眼泪却又紧跟着笑,淌出眼角。她用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盯着他看。眼泪沾湿了棉被和枕头——想到这是他的棉被和枕头,她有些愧疚,可又抑制不住。又是沉默。“……什么时候给换的?”“昨晚……趁您洗澡的时候。”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你适合地下工作。”她又笑。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却听他长出了一口气。“笨蛋。”她一怔。他从鼻子里发出几声笑,“你以为,我会自杀?”她讷讷地答不上来,也不敢回答。“……我就不怕你突然回来,被你看见我的尸体躺在这儿?……你当我这么变态?”她愣了半晌。“您……刚才要我把酒吐了……”“那瓶不是酒……”他停顿几秒,“是记忆,掺了自来水。”缪晨光瞪大了眼,一时间都忘了流泪。他的说法太玄乎了,分明是在敷衍……但她不敢追问,也不及追问。他一说完便立刻站起身,摸到搁在书桌上的盲杖,想要转身离开。缪晨光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他微微一愕。“蒋老师……”“你睡吧,我去外边呆一会儿。”她不答话,也不松手。蒋剑鲲的眉毛又拧了起来。“放心,我不会去厨房开煤气,也不会去厕所割腕。那种死法太难看,我虽然瞎了,但死也不会虐待别人的眼睛。”语气中带了点淡淡的刻薄与自嘲——是她熟悉的那种语气。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却依然没有松手。“蒋老师……您……能陪我一会儿吗?”她小声说着,语气近乎哀求。他不说话,只在床前僵立了好一会儿。她以为他随时都会甩开她的手,但他最后微微点了点头。她的鼻子忽然发酸,眼泪再次漫入眼眶。“……别哭了。”“……您怎么知道,我在哭?”他不回答,只是重新坐了下来。她仍是拽着他的衣袖不放。他一直皱眉,可终究什么也没说。缪晨光闭上眼,眼泪渐渐流干了。好几天来她第一次睡了个踏实觉,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