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星燧织生出绵密的热意。卿舟雪头一次觉得烫手。她直直地盯着手中那一柄小小的神器,像是瞧见了令人恐惧的东西。这真的是造物的恩赐么?它给予人希望,而后给予人一次次绝望。每一次都是以微小的损伤为价,卿舟雪自觉剑魂强悍,可以承受得起。她大抵轮回了五百多次,雪色一点点自发尾蔓延,落到如今,一头俏丽的乌发已经全部白掉,如银丝般纯粹。内部的老化和损伤,也在一点点侵蚀她。而这些伤害,她亦无法自愈,因为是烙印在魂体之上的。卿舟雪对此并不后悔。而她早该明白的,星燧的代价远不止于此。它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淡化她对于周遭的情感,更像是一种磨损,最后让秉持者于执念之中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卿舟雪独立在此方世界,北源山上的大雪依旧凄迷,她看着白茫茫一番,空寂无声。记忆中,她临别前的话语,在冷寂之中却异常清晰。竟像是……响彻在耳旁。“前尘已过,后篇新启……这话倒是不错。”“人还是要往前看的。倘若总是执着用这种神器回到过去,找到失散的人与事物,反而会顾此失彼。”“至少,我已经不再有这种执念了。”茫茫大雪之中,卿舟雪蹙着眉,诧异地抚上了耳畔,像是有人在耳语。这些话都是云舒尘身死的那一日与她谈起的,埋在不愿回忆的记忆深处。卿舟雪抚着耳垂,又只听得见一阵风雪之声。那声音空灵而温柔,应当不存于世,大抵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她自嘲地轻笑,放下手来。师尊是算到了如今的自己么?云舒尘只是婉言相劝,大抵也是明白,凭着自家徒弟的性子,不来试一试,这执念肯定不能罢休。卿舟雪垂下眼眸。这一世,卿舟雪独自从北源山上走下去,她任由风雪一点点埋没掉自己。星燧握在手中,如火炬一般被她高高举起。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横跨这五百多次轮回的执念,也应有个落款。*最后一次轮回时。那时云舒尘已在她身旁歇下,正欲睡眠。此刻主导的剑魂正巧困倦,卿舟雪得以出来透了口气。“师尊。”云舒尘慵懒地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轻柔地说:“怎么了。”方才还困倦的卿舟雪一反常态,意外地精神。她转过身来,以目光描摹过女人的眉眼。“你相信人有宿命么。”云舒尘闭上眼睛,敷衍道:“你说有我便信。睡觉。”“是有的罢。”卿舟雪平静地看向她,像是长时间无人倾诉,终于悄悄将内心掀起一个角,此中竟有一丝无可奈何的沧桑感。她的语气成熟了许多。音色虽然一致,但是却能明显听出,此中的气质并非同一人。年仅二十几的卿儿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云舒尘蹙了眉梢,抬眼看向她的脸。卿舟雪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卿舟雪,但不知为何,她却感觉这个日夜陪伴在枕边的人换了一个芯子。她顿时警觉起来,低声问道:“你是谁?”卿舟雪放松了身体,她能察觉到云舒尘的灵力润物细无声地钻入了自己的经脉。似乎是想探查着什么。“探查不出来的。”“我的确是卿舟雪,可却不是那个卿舟雪。我自未来归回,轮转五百多次,企图改变一些事情。”云舒尘的确在其中找不出问题来,她去碰了碰卿儿的额头,“……近日是不是给你留的课业多了点?”“今夜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面前清艳出尘的女子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想了想,平静地说出了云舒尘自小到大的五百多年人生中许许多多的细节,包括她儿时被罚跪,是如何来的太初境。皆一字不差。这时的卿舟雪,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云舒尘愣了一瞬,呼吸也安静起来,她无声地听她叙述着。“你……”那根手指抵上了云舒尘的唇。“不止是以前的。”卿舟雪道:“我还知道很多以后的事。”她说这话时却笑了一下,云舒尘却看得出她眼底并无笑意。反而是看透了世态炎凉般的沧桑。卿舟雪涩声道:“卿舟雪会参加问仙大会,会扬名立万。如今天道式微,九州生灵还沉溺在最后的余晖之中。”“她会修无情道,会忘了你的情。”云舒尘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一些,被卿舟雪细微地察觉到。“那还会重新记得么。”卿舟雪端然瞧着她,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会的。但是那时便是你身死之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