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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这个词,太抽象了。我们没人死过,也称不上活过。“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句话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延伸,就更贴切了。死亡并不可怕,因为它太抽象了。人都是一样贱,非得亲眼目睹抽象扭成具象,才会心甘。才会意识到真的死亡。火葬场里玻璃的设计,到底是怜恤还是残忍?应该没有答案。总之,闭着眼睛的白一鸣躺在传送机上,他的人中已经被入殓师“魔法修容”,没有那么斑驳的紫了。他的姑姑在入殓的时候没有让他换上传统的寿衣,纯白色软毛衣外套一件球衣。白绿色,显白。1号。当然。手背上呈现出淡淡的紫斑,那是腐化的痕迹。为什么人一旦被夺走呼吸,□□也会不争气地腐烂?心灵会吗?白一鸣在哪呢?在身体里还是外?那么烈的火,他会感觉痛吗?他真的死了吗?如果他在炉里突然睁眼怎么办?他还能出来吗?他要是醒了出不来怎么办?为什么要火化?为什么会腐烂?他出来会是什么样子?我…要看吗?江舟一的思维从未如此发散,他涣散着瞳孔盯着朋友一声不吭地被推进火炉的入口。巨大的火炉一座连着一座,上面黏满粗糙的黑色碳疤,像是增生的恶性肿瘤,丑陋地堆迭在身上。入口一开一阖,就能吞噬一个人。邪恶的巨兽。人都是一样推卸责任,一个没有肌理的金属就般容易地被定性。白一鸣的亲生父母都在现场,都在玻璃外看自己的儿子被一声不吭地吞噬。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聚在一起,观看唯一的纽带被一声不吭地吞噬。江舟一根本不知道,他谁也看不见。如果看见了,他想让两人不要一声不吭。他想替两人尖叫。感情是逐级递减的。作为朋友,是没资格昏厥的。宋枝和廖棣把白一鸣的姑姑扶起来。江舟一就站在一旁,像个麻木的机器。他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怎么能不后悔呢?人生就是用后悔勾兑的。就应该后悔啊!廖棣没能带他去看看传闻中的奶茶姐;江舟一觉得没必要专门再看他一趟;宋枝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为什么奖杯有一股泡面味;叶姝再也无法为江舟一找到十几岁的朋友。怎么能不后悔呢?白一鸣的姑姑姑父生身父母各有自己的后悔。后悔是世界上最大的溶剂,能掺杂所有的溶质。*十二分钟。巨兽咀嚼白一鸣完毕。它把残骨吐出来。炭黑的断骨,可能还混着上一个死亡的残灰。没有显白的球衣…不对!这不对!白一鸣刚刚还好好的!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人就只剩这么少!人就是一所巨大的水利站。悲伤在这个节点开闸,汹涌得翻江倒海。抽象扭成具象,必须亲眼目睹,才甘心匍匐。管你甘不甘心。你将永远匍匐。在死亡面前,没人有资格挺起脊梁。十二分钟。泯灭一个179.9厘米65公斤的十七岁男生,只要十二分钟。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在挑拣白一鸣。江舟一站在一旁,麻木得有些发颤。干涩的嗓音嘲哳着一字一字挤涩出来:“我…出去一下。”他一开始快走,然后突然狼狈地跑起来。外面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像给他扇了一巴掌,晃得头晕目眩。暖烘烘的日光抚摸裸露的皮肤,很恶心。他一手握拳抵在树干上,蜷缩着上身,干呕起来。胃里没有积食,什么都呕不出来,更恶心。干灼的涩挠烫着整个喉咙,呛起刺痛。脚步声在身后停顿。江舟一自然知道叶姝会跟着跑出来。但他现在不想转身。就像他无法丈量白一鸣。叶姝没让他转身,他走到他面前,递给一瓶开盖的矿泉水。“润润喉咙。”江舟一没接过水,却也不咳嗽了。你以为江舟一会死死抱住叶姝,下颌和锁骨紧紧锁住他的肩膀,垫在肩头紧咬着口腔颤抖白一鸣的十二分钟,手指抠嵌在手心,喉咙还是克制不住碾出喉鸣?没错。他无法不这样做。就像他无法享受今天的阳光。终于惊醒,白一鸣是真的不在了。————连绵的春雨在今早退堂,躲在死角不敢让人宣泄。地上的水洼将将被无人享受的阳光蒸干。叶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承受江舟一的重量。就像他无法跟他说没事的一样。江舟一有时候挺自私的,就像现在,他只顾着自己伤心。叶姝感受到肩颈湿润到湿透的过程。这都不止十二分钟。所以白一鸣为什么这么脆弱,他应该撑过十二分钟,他甚至应该在火炉里撑过一辈子,永远粘连着不粉身碎骨。这样,悲痛就会一直藏匿。*******好啦!差不多啦!停!时间拉近到白一鸣下葬那天。是叫下葬吗?大概吧,诶呀别计较!现在墓地的设计真不人性化!每个都是两格,让白一鸣这个单身狗很难办啊!按照惯例,白一鸣这种没成年也没成家的,不应该弄个墓碑住,但人是死的,规矩是活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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