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的月光映入窗扉,下一瞬,一张白煞煞的脸闯入视线。狐貍眼,唇如仰月。单论容貌,这张脸的确称得上艳绝。只是他的眼神太过阴森,轻轻荡荡地飘过来,洞黑的眼仿要将人的魂灵给吸进去。不光神情冷厉,他还有了些肉眼可见的变化。煞白的脸像纸片般,被烧出了几个漆黑的小洞,她甚而能闻见一点灰烬的气味。那件漆黑的外袍也是,上面见着大大小小的裂口。最严重的伤口落在左肩,指粗的一条口子径直砍下,几乎要将他的胳膊切断。那条手臂摇摇晃晃地坠着,苍白的手攥得死紧,似乎压抑着澎湃的怒火。池白榆脑子动得快,转眼就从他的惨样里琢磨出些许来龙去脉——沈见越肯定对她撒谎了。那天伏雁柏应该没能离开画中画,或许是被青面怪物留在了里面,搏杀了两三天才出来。而他连伤口都没处理,刚出来就找到她这儿来,肯定不是出于对她的关切。估计是把她当成沈见越的同伙,眼下要迁怒于她,兴师问罪来了。她吞咽了下,将保命符捏得更紧。好徒弟。既然要杀人,怎么就不做得干脆利落些呢?怒气值满了的丝血反派最不好对付了。看他这模样,跟要把她千刀万剐一样。她不着痕迹地呼吸了下,权当没看见他眼底的怒火,转眼就摆出副关心神情,蹙眉问:“伏大人,你去了何处?那天从画里出来就没看见你,问那沈见越,他只说你掉在其他地方了。可这几日我天天惦记着你,又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伏雁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明显怔了瞬。但很快,他就收敛起怔然模样,冷笑:“惦记?我看你倒睡得舒坦,是在梦里惦记,还是惦记着我早些死?”“……”说好听的谎话又不信,难听的实话又不爱听。池白榆将眉拧得更紧:“好歹咱俩也算同生共死一场,伏大人何必将人想得这般狭隘。”她反过来指责一句,令伏雁柏面色微变,想好的怒斥也都咽了回去,不上不下。那沈见越果真是冲着要他命来的,这几日但凡他疏忽一点儿,恐怕就要交代在那画境里。不过那戴面具的死物也没好到哪儿去,一时半刻再作不了乱。只是人虽然出来了,可他还没忘记这场相斗的起因——全是因为她在沈见越面前说了什么,才引得那疯子起了杀心。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博取了沈见越的信任,甚而能将他当作利剑驱使,但他清楚,这可不算是什么好兆头。必须解决了她。亦是在解决一个未成形的麻烦和危险。这念头出现时,除了不得不如此的确信,他还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快。但他压抑住那点异样的情绪,扯开笑:“倒让你担心了,想来这几日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也就三天没合眼。”池白榆睁眼说瞎话。伏雁柏的视线落在那张精气神十足的脸上,神色不改。“这般情真意切……着实叫人难办。”他叹笑一声,“如今我回来,本该让你好好休息几天。可置身这诡宅,有数不清的麻烦不得不解决,只能再辛苦你一晚。”池白榆心觉不妙。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见他说:“今晚你去三号房一趟,替我找一样东西回来。”她瞬间记起三号房那跟养了条疯狗一样的动静。“……能不去吗?”她问。“你说呢?不是要替我分忧解难么。”伏雁柏抬手,意欲搭上她的肩。眼看见那苍白的手接近,池白榆突然想起他也掉进过那清澈的水里,下意识往后避了一避。伏雁柏察觉到她的避让,手顿在半空。池白榆干笑:“伏大人素来爱整洁,想来到这儿之前,应该打理过了吧?”竟还在嫌他?他冷笑一声,捉起她的腕便往身前一拽。霎时间,天旋地转。等池白榆再回神时,他俩已经到了锁妖楼里。她的身前是一扇紧闭的门,上面明晃晃写着一个“叁”字。“进去吧。”伏雁柏在身旁道。清楚眼下不得不去,池白榆索性懒得与他耗时间,抬手搭在门上。只听得“嘎吱——”一声,门被她推开一条缝。借着那条缝,她看见了门内的景象。竟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深山老林。山际悬挂着一轮明月,看不着边际的荒野静谧无声,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她沉默一瞬,合上门。“……好像走错了。”她道。第033章 第 33 章最终池白榆还是进去了。眼看着她推门而入, 伏雁柏转身离开。他仍旧沉着张脸,看不出什么好颜色。自从死后,他就没怎么受过伤。除却之前被她的阳气灼伤外, 这几乎算得上是头一回。第一回受伤,就险些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虽然没感觉到疼, 却气极、怒极。他自然清楚,要是不及时解决麻烦,日后恐会更危险。但眼下分明送走了这“麻烦”,心底却没舒坦分毫, 反倒更恼了。跟堵了团淤泥似的, 心火积在肺腑间, 发不出散不尽。走出锁妖楼的剎那,这阵莫名的心火烧到极致, 促使他又转回去, 走到了那紧闭的房门跟前。他一把推开门,旷野的夜风迎面吹来, 穿透脸上、身上的洞黑伤口,吹进这空荡荡的魂灵里。眼前是松软的泥地与轻晃的草,唯独不见人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