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声,那女鬼又将手搭上她的膝盖。她闻见股浓厚的血腥味, 随后听见那鬼凄然道:“你竟不怕?以前住在这儿的猎户,可差点被我吓掉了魂。”是那猎户的旧识吗?池白榆不想听, 但又防不住声音往她耳朵里钻。“他当日砍掉我的脑袋,又将我的头挂在墙上。那时下刀倒是利索,怎的再见着我没头的样子,就吓成那般魂飞魄散的模样?”砍头?那不成凶杀案了吗?所以那猎户是杀了人才逃下山的?“落刀子时不怕手沾血,杀完了却怕鬼见人。”女鬼幽幽长叹一声,“好在他死了,今也无憾。只可惜没人看管,叫我头上蒙了灰,丑死了。”她自顾自地说完后,又将话茬引回了池白榆身上。“好年轻的姑娘,”她的手指压在她膝上,轻轻打着旋儿,“一个人在此处守着,不害怕么?与我说句话吧……”膝上传来一圈圈彻骨的凉意,池白榆将唇抿得更紧,连呼吸都屏死了。许久,膝上的重量消失,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也逐渐消散。这回她又耐心等了半晌,才悄然睁开一条缝儿。模糊的视线中,并无鬼影。走了?她彻底睁开眼,急喘了两口气。看来沧犽说得不错,只要不搭理这些鬼,就没什么大麻烦。刚这么想,她就感觉到了一道森寒目光。从左侧直直刺来,几乎要扎进她的骨头。她倏地望过去。不看还好,这一看险些将她的魂吓出来。只见左边墙上的窗户外面,紧紧贴着一张人脸。那人脸跟被水泡了几百年似的,很肿,透出死白。肿大的脸庞挤满了整间窗户,比正常人的脸大了十几倍。偏偏扒在窗边的手又正常如初,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头怪物。这回她直接把嘴捂着了,才勉强憋回声音。两人视线相接,那鬼笑了下。白腻腻的肉里仿佛涨满了水,随之晃荡。他紧贴上窗户,圆球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边咧开白惨惨的笑。“快些出来。”他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憋闷的声音,滑腻的舌头上似乎还绞缠着几根水草。池白榆别开脸,不再看他。她原本想彻底转过去,好背朝着他,只是脚刚动,就踩出了声响。她垂眸,却见地面涌动着清澈的水,在灯火下泛出粼粼波光。池白榆怔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整间屋子都漫进了水。哪儿来的水?水已经没过鞋底,她感觉到一阵沁凉。她抬起腿,本想挑个地方躲一躲。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水便涨到小腿了。身后,那鬼慢吞吞地敲着窗户:“快些出来啊,涨水了。里面很危险,何不出来避一避。”为着避开水,池白榆站起身,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同时还要分神盯着缸里的长明灯,以防出现意外。就在这时,一条鱼忽从水里跃出,精准无比地咬住了那盏精巧的灯,须臾又跃入水中。灯!她再顾不得会打湿鞋,往前一步踩进水里,想要把灯抢回来。也是在她踩下水的同时,水势忽然大涨,不多时就没过了她的胸口。一股憋闷感袭上,池白榆在水中艰难往前走着。余光里,那团白腻的肉已快挤破窗户纸,并唤她:“灯要冲到外面去了,你不帮他守着了?快些出来啊。”水已经涨到了下巴尖,池白榆只觉步伐也开始不稳。但忽地,她从越发强烈的窒息感中清醒过来。之前沧犽提醒过她,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声或是离开。并且她记得他还说过,要是遇见水鬼,恐怕是最大的麻烦。水鬼。她在水中艰难转过身,望向窗外那团硕大的脑袋。难不成这团怪物就是水鬼?那眼下漫进屋子的水,还有灯被鱼衔走,也都是他变出的幻象?仅思考了这么一小会儿,水就已经往口鼻里呛了。她屏住呼吸,尚且露在外面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条鱼。长明灯浸入水里,却没熄灭。鱼在水里翻跃着,衔着那盏灯往外游去,眼见着就要跃出门了。到底是幻象,还是现实?胸口的闷涨和窒息感都不作假,这水也带着切实的寒意。似乎都是真实的。但是……她反复思索着,最终咬牙别开眼神,不再看那条鱼。水已快没过鼻子,为了节省体力,她没有游泳的打算,而是缓慢地张开双臂,任由自个儿仰漂在水面。“出来啊!出来!!出来!!”窗外的鬼开始大力推搡起窗户,弄出阵阵巨响。池白榆只当没听见。过了足有一刻钟,水快要涨到屋顶,她甚而瞧见了天花板上枯死的蜘蛛卵。就在她撞上屋顶的前一瞬,她忽觉身下一空。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手护住了后脑勺,同时尽量蜷起身子。“嘭——!”一声,她摔落在地。原本还涨了满屋的水此时已褪得干干净净,连点水迹都没留下。她疼得蜷缩在地,眼前也有片片黑影飘过,晃得她看不清东西。可到底咬牙忍着,把痛吟全都咽了回去。下一瞬,她听见了铁链晃动撞击的清脆声响。门从外打开,沧犽出现在门口。“珠子已——”他视线一落,看向蜷躺在地的人,一怔,“你怎的躺在地上?困了?”池白榆没急着应声,而是先看了眼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