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闻言, 浑身颤栗不止,先是茫然喊了两声“不可能”,随后身形两晃,竟要昏死过去。裴月乌及时用剑身拍了下他的背,疼得他又龇牙咧嘴地清醒过来。“那坐牢呢?”池白榆盯着那块玉,“他提出要去牢里的时候,就没说什么话?”知县佝偻着背,已是面如土色。他绝望地摆了两下脑袋,连气息都变得微弱:“他……他只说,要去牢里等人。还说若来了什么人,也先押去牢里。若等一刻钟后,牢中人还活着,就……就再送出来。”池白榆琢磨着他这话。这样看来,沧犽应该是故意把玉给知县的了,又骗他这玉能解开血咒,甚而连埋在何处都说得清清楚楚,为的就是骗他来这廊角。但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她正想着,忽听见一阵微弱的嗡鸣——是从裴月乌的剑上传来的。视线一移,她看向他的那把剑。暗红的剑身沥血,里面似是藏了无数鬼怪亡魂,整日哀鸣不止。她眉心一跳,忽意识到什么:“你这剑,为何总是嗡嗡叫。”“剑?”裴月乌尚还糊涂着,不清楚话茬怎的突然跳到他身上,他掂了掂剑,语气如常,“哦,杀了些人,魂魄都在里面。剑境里装了地府的鬼火、碎魂水和拔舌的钩子、烹身的油,鬼魂受了折磨,自然得叫——他拿了我的东西,待会儿也得把他送进去。你快些问,省得误了时辰。”“……”这是带了个随身地狱吗?腹诽了句,池白榆又看向快被他的话吓得昏死过去的知县,瞬间了然。沧犽是故意拿了裴月乌的玉,为的就是把他骗进这里。而之所以让知县把玉埋在这儿,多半是看她也进来了,又知晓她也在找狼群,便顺水推舟,好让他俩和知县撞上。裴月乌行事冲动,用好了就是把利剑。要是知县就这么死了,要么被鬼差带去地府,要么和外面的百姓一样,重复着身死时的痛苦。但如果被裴月乌杀了就不一样了。死在他的剑下,知县的魂魄便会被锁进剑里,届时日日饱受折磨,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池白榆问知县:“将你们困在这儿的,也是他?”知县却摇头。他不知想起什么,脸色白了又青,竟又要昏死过去。这回裴月乌直接将剑打在他脸上,打出一道赤红血印。知县疼得直抽气,时不时就往右旁小山丘的坟堆看一眼,说话也在打哆嗦:“是,是另一个狼妖,是个——”“狼女。”池白榆接过话茬,“是吗?”知县擦去额上冷汗,点头。“不过是得罪过她一回,竟要被报复到这种地步!两位贵人,两位贵人!”他膝行着靠近池白榆,脸上划过短暂的愤恨,随即又尽数换作惧怕,“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啊!玉是假的,最后的生路也没了,可我实在待怕了,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对上那双熬红的眼,池白榆往后退了步,道:“你说救你,可我至少得知道你怎么得罪她了。”“就是,就是……”知县哽咽着,不住揩去泪水,“当日城中闹狼灾,您也看见了,那些百姓可都是被狼给害死的。一开始死的人少,不光人,鸡鸭牲口也都死的死,伤的伤。我官职虽小,却不能任由狼灾生乱。后来我趁那有几分道行的狼女离开,从外头请了些道士、猎户,把那些狼全给解决了。我以为此事就算了了,谁知那狼女竟狠心报复,将百姓全都杀了。连道士都不是她的对手,我等也被她困在此处,中了恶咒,白日变狼,晚上才能堪堪变成人。可……可他们都疯了,白日里做畜生也就算了,夜里竟还想吃人!两位贵人,求你们一定要带我离开这儿,救命的恩情,没齿难忘啊!”池白榆耐心听着。这事听起来,似乎的确是狼伤人在先,他们想法子解决在后。但这又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还是骗人。她斟酌片刻,她忽道:“我们可以带你走。”知县大喜,竟开始磕头,连声道谢。裴月乌看她一眼,面容躁恼,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下了。池白榆只当没看见,忽从怀里取出一枚铜板。“但有条件。”她递出那枚铜板,“你来掷这枚钱,若是有字的那面朝上,就跟我们走。但要是花纹在上……抱歉,你也知道外面凶险,我不想一个倒霉透顶的人跟在身边。”知县只觉荒谬,笑意僵凝,眼睛也瞪圆了。不过片刻,他就又扯出难堪的笑:“贵人您别说笑了,生死大事,怎可——”“你要不愿就算了。”池白榆作势收手。“别!别!我抛,我抛。”知县忙取过铜板,死死攥在手里。他咽了口唾沫,好半晌,才颤抖着抛起铜板。铜板高抛而起,三人的视线同时牢牢锁在上面。在铜板落地的剎那,知县及时伸手一捂,盖在了掌心底下。他又擦了把热汗,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儿,觑了眼。“是字是花?”池白榆问。知县的脸抽搐了下,又擦去额上的汗,大笑:“是字!是字!两位贵人,咱们走罢。”说着便要起身。“等等,”在他攥着铜钱站起之前,裴月乌将剑压在他的手背上,“把手拿开。”知县赔笑:“真是字,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又怎敢当着两位贵人的面作假?”“拿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