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忽地,它直直望向了这边。看见她的剎那,那鸟突然飞快拍了两下翅膀,下一瞬就跟箭矢似的朝这边飞来了。也是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那是只赤乌。个头比寻常的乌鸦大了几倍,浑身的羽毛也并非寻常可见的红色,赤红中隐约可见宝石般斑斓的色彩。过来了?眼见池水恢复了清澈,池白榆屏住呼吸潜入水中。只不过她刚躲进去,就觉得脖子一紧——有人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又拽了出来。“腿抽筋了?”耳畔落下道熟悉的声音。她擦了下满脸的水,抬头。竟是裴月乌。他半蹲半跪在岸边,绷着脸看她,一手还揪着她的衣领,似是怕她再滑进水里。“没。”池白榆说。“那你往水里钻。”裴月乌松手。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又只套了件中衣,他起身往后退了步,拉开距离。第108章 第 108 章池白榆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味。她起先还以为是沧犽流的血, 但这清灵池的水早已恢复清澈,根本不见丝毫血迹。待擦干净脸上的水,她才看见原是不远处的裴月乌受了伤。和其他两人受的伤不一样, 他明显像是被刀剑给砍过,身上满是横一条纵一条的长长血痕, 衣袍也破烂。尤其是两条胳膊,伤得最为严重。难怪方才他飞得东倒西歪。不过他明显精神许多,除了脸色苍白些许,那些伤口好像根本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似的, 也没显露出妖相。唯有眼睛有些变化。平时他的眼睛为赤瞳, 而现下他眼中的虹膜仍然为暗红色, 却如剔透斑斓的晶石,瞳孔更是变得漆黑, 恰似幽深的黑洞。概是为了方便跟她说话, 他活像条大狗似的蹲在那儿。他轻耸了两下鼻子,皱眉:“你受伤了?”“没啊。”“我闻见了血味。”“……你确定不是你自己身上的气味吗?”她看他的衣服都快被血给泡透了。“不, 气味不一样。”裴月乌一脸烦躁地闻来嗅去。好像还有股妖气。但他的妖力被压制得只剩了丁点儿,感官也变得迟钝许多,有些辨不分明。“那肯定是我衣服上的。”池白榆说,“述大人让我来这儿清理孽枝, 我刚从血池过来,沾了些血污,所以才来清灵池, 为的就是洗干净这些气味。”见她没受伤,裴月乌这才放心。他又起身四处张望, 并问:“那你可曾见过那狼妖?”沧犽?池白榆想起了方才沉底的人,正想说他就在水池子底下泡着, 还打算让他帮着把人捞起来,不然到时候得淹死在这里面。她实在不想再看见任何一只水鬼了。但还没开口,她就听见他切齿道:“等找到了他,定要杀了那烂肠子的什么破狼妖,天底下唯有他长了一张嘴,整日说些不中听的废话!平日里逮不着他,今天机会难得,定不能将他放跑!”池白榆默默闭上了嘴。要是在外面,他俩打起来也就算了,她还能审准空子薅点血。但现在两人都被削成了脆皮,使的全是棉花拳,打上天了也没用。到时候万一哪个废了胳膊瘸了腿,还得人来扶。实在麻烦。“没看见。”她改口道,“在血池里受惩的是银无妄,他在另一处清灵池疗伤,我也不知道沧犽在哪儿——你要不去别的地方找找?”刚说完,她就感觉水池底下的人动了下,水面也有连串的气泡浮起。这么快就醒了吗?她不露声色地挪过手,挡住那片气泡。裴月乌躁恼蹙眉。他也跟不少人鬼精怪打过交道,但从没遇见过比那狼妖更惹人烦的。他自幼长在赤乌鸦巢,那是离太阳最近的天境。鸦族信奉金乌神,认为每隔千年,金乌神便会降下神识,从成千上万只赤乌中选出承接神识的神子。一旦成了神子,就应化作鸦身,伫立在赤乌鸦巢的扶光树上,接受金乌神刻下神印。但被选中成为神子的那天,族中长老带着他去扶光树看过一眼。扶光树长在赤乌鸦巢的正中心,高耸入云。上一位神子就静立在烈日撒下的金芒中,他的瞳仁被镀成了金色,鸦羽也折出赤金相融的微茫。长老在旁只叹可惜,说那位神子身上还见赤色,便是没有得到全部的神印,也就意味着金乌神并未彻底认可他。但已过千年,神识已经转移到了下一位神子的身上。长老又拍了拍他的肩,说:“月乌,你自小天赋出众,定然能得到金乌刻印。”但他觉得长老说的话全是在放屁。那是刻下神印吗?鸟翅膀都快烤焦了,还刻印呢?要是当神子能对鸦族有什么好处,那他还可以上去晒晒太阳。但千百年来,除了大事小事都要去扶光树前拜一拜,那什么神子就跟不存在一样。当天他就放下了象征着神子地位的金玉,长老起先还耐心劝他,说是扶光树上有着这天底下最漂亮最耀眼的宝石珠玉。鸦族都喜欢这些玩意儿,“最耀眼”三个字已算是莫大的诱惑。可他不为所动,拿起储物囊便要离开赤乌鸦巢。长老又斥他,说是他已经承接了金乌神的神识,倘若擅自离开,便会遭到神识反噬,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他自己。最终被他一句“还能反噬,那听起来更不像什么好东西”给堵了回去。不过那什么反噬似乎是真的,自他离开赤乌鸦巢后,就没遇见过几个好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