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碰着她,而是隔空缓缓往下游移,描摹过她的额头、鼻子,再至唇上。到嘴唇上方时,他一顿,开始沿着她的唇形缓缓游移,似在摩挲,可又始终没挨上。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骨头因为没有画皮保护而渐生出痛意了,他才有些不舍地起身,没声没息地回到画斋。回去后,沈见越照常将她用过的汤匙瓷碗一并收拢,另取了个盒子,把她方才握过的那支笔装了进去。放好东西,他又走至她适才待过的每处地方,一寸寸仔细搜寻着,以确保没有遗漏掉的头发丝。处理好这些,他才坐回桌前,继续用鬼气蕴养画皮。许是知晓仙师就在这附近,他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那些他惧怕的、抵触的东西,眼下尽数被他抛之脑后。他开始犯困——自他死后,就鲜少有这种时候了,毕竟对鬼而言,睡眠也没那么重要。可眼下,他越发觉得困倦。没过多久,他的意识便趋于昏沉。正是在这恍恍惚惚的境地中,他听见有人唤他——“见越?”沈见越只觉这嗓音很是熟悉,含糊应了。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已不在画斋中,而置身一处昏暗的楼道。那声音又落在耳畔:“沈见越,你抱着为师做什么?”抱?他疑惑垂眸,望向自己的手。手中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别提抱谁了。忽地,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弟子是在为仙师排解烦闷。”沈见越眼皮一跳,循声望去。光线昏暗,他看见楼梯底下站着两个人——正是那晚仙师与述和所在的地方。仙师在那儿。可靠在墙边搂着她腰身的人却披散着一头银发,显然不是述和。沈见越彻底转过身,从上俯视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也是同时,抱着仙师的人略偏过头,露出一点侧脸——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是他自己。他看见他自己微低着脑袋,几乎要紧挨上仙师的脸,一手还掌在她的背上,道:“仙师容许述和亲近,那弟子呢?”池白榆如何回答的,他并未听清。只因天旋地转间,梦境就发生了变化。他感觉背上袭来一片冷意,而怀里又暖烘烘的。等他再睁开眼时,仙师的脸已近在咫尺。而他的手臂,恰搂在她的腰身上。在他睁眼的剎那,他听见她道:“不会吧,又在做梦?”第122章 第 122 章沈见越眼皮一跳, 余光瞥见四周昏黑一片——还是在锁妖楼里。只不过他没有站在楼梯上,而是靠在了楼下的墙边。他的双臂搂在池白榆的腰间,她则圈着他的颈。看起来就好像他直接代替了述和那日的位子一样。池白榆搂着他的脖颈, 嘴里还在念:“八成是听你方才讲的那什么故事,才做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怪梦。”沈见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仙师竟到了他的梦中。他下意识想解释此事,可不论如何也难以开口。应是受梦境影响,他的所思所想开始更多地依靠本能。平日受规矩拘束的脾性,也裂开一条缝隙, 从中流泻出放纵的冲动。那日看见的景象在脑中反复盘旋着, 他没有松开她, 反倒收紧些许。他道:“仙师还未曾答复弟子。”“答复什么?”池白榆方才没听清他说的那句话,还追问了一句, 但他到现在都没解释。——仙师容许述和亲近, 那弟子呢?这声询问从脑中一晃而过,沈见越正要重复一遍, 却又意识到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述和。他改口道:“仙师心底烦闷,弟子合该为您排忧解愁。”池白榆清楚眼下应是在梦里——毕竟她记得自己已经歇在了画斋的卧寝中。而且倘若不是梦,依沈见越那脾气,也做不出这样逾矩的事。池白榆已然将此处当成梦境, 行事也随心所欲起来。她没松开他,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哦, 原来你这般替为师着想,那该怎么排解?”话落, 她收紧胳膊,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近到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在看见他略有些慌乱地别开眼后,她又退开些许,说:“总不能揍你一顿吧。”这话叫沈见越想起了头回与仙师见面时,她落在他脸上的那一拳。他垂下眼帘,如实道:“鬼不知痛。”除非是被迫褪下画皮变成了骷髅,其他时候他对疼痛的感知并不明显。池白榆煞有介事地颔首:“也是,鬼本来就不怕疼,更何况是在梦里——那该如何?”刚说完,她便借着朦胧的夜色,看见他的脸上渐涨出明显的薄红。梦里的沈见越还挺好玩儿。沈见越想隐藏住心绪,更清楚有些话不该说出口。可就跟做梦一样,他的一切行径都不再受理智掌控,几乎是不受控地开口道:“便像……弟子今日讲的故事。”池白榆眼微抬:“好徒弟,你这可是大不敬。”这话听着像是叱骂,可她说得温和,反倒令沈见越更为羞恼。他躬低了身,将略有些发烫的脸埋在她的肩颈处。“弟子知错了……”他道。许是受心绪影响,他渐觉头顶有些痒。下一瞬,一对毛茸茸的狐耳便从银发间长出,更有数条雪白的狐尾摇晃在他身后。那些狐尾一出来,便开始自个儿寻找起了归处,纷纷朝池白榆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