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山阑靠在后座,不断掐按山根,“老陈,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疯?”司机也跟了他许多年了,平时寡言少语,无甚存在感。席茵苒当权之前,也就是杜爸爸在世之时,老陈就已经是杜家家主的司机,这一辈子,都在为杜氏的主人开车。他诚恳地说:“杜先生,您不用这么压抑自己的。”杜山阑失笑,“他什么都不懂,以为身体可以随便出卖,他父母都走了,哥哥又那么对他,没人教他这些道理,难不成我要趁人之危,满足自己的私欲?”他摇头,“我做不出那种事。”老陈只能叹气:“早点回家休息吧,明早还要开会。”杜山阑沉重长叹,在西装外套里摸索,摸索许久,没有找到烟盒。老陈把自己的烟掏出来,连带火机一块递过去:“红双喜,我抽惯这个了,您要的话,将就将就。”杜山阑喝得双手不稳,试了好几下才把香烟凑到火焰上。浓烈的烟雾从唇角弥散,他一边摇头一边笑,不知道在笑什么。柳岸华庭,灯火通明。时涵在小区门口下车,轻车熟路地通过门禁,摸到杜山阑家门口。他按部就班地按响门铃,等了一会儿无人开门,便自己解开密码,走了进去。九点多了,家政早已下班,只留了玄关一盏暖色的照明灯。他换上客用拖鞋,借着窗外微光,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到沙发正中慢悠悠地等。这个位置,是杜山阑最喜欢坐的。他看到过也就几回,居然深深烙在了心里。今晚他没打算把自己灌醉,浅尝了一口,觉得等待无聊,站起来在家里散步。从一楼到二楼,还是那些摆设,还是那样寡淡的色彩。走到晨早哭泣过的位置,地板上的泪痕早被打扫干净。那时哭得委屈无助,这时回过神来,心里只有冰冷。他冷冷经过,踱到杜山阑的卧室,依旧整齐得不近人情,他又踱到隔壁书房,宽大结实的书桌上扔着一堆废纸,走进一看,竟是早上被他扯烂的那些。时涵微微怔了会儿神。他走到书桌后,屁股轻轻一挪,坐到了桌上。桌子足够高,可以让他的双腿悬在地面上轻轻地荡。对面是一整排高大的书柜,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曾经某次,不小心撞见杜山阑手忙脚乱地藏什么东西。是哪一格抽屉来着?他跃下书桌,站到书柜前一格一格地寻找。抽屉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了,里面存着各式各样的文件。一直搜寻到最后一个,时涵冷不丁地拉开,看到一堆奇怪的东西。冰棒棍、昆虫标本、很起来十分老旧的儿童玩具……他深皱起眉,心中升起奇异的熟悉感。抽屉最底下,还有几封泛黄的书信,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看,信纸上印满卡通图案,字迹歪歪扭扭,还混杂拼音:“写给最喜欢的哥哥……”猛然间,时涵感觉脑袋被钢针猛扎了一下,记忆碎片一涌而出。“我把最喜欢的零食送给哥哥吃……”“希涵喜欢哥哥,希涵长大了要给哥哥做新娘子!”“哥哥……”时涵双手颤抖。不可能吧……不可能……但是视线往下,信的落款,写着全文最规整的三个字:骆希涵。头脑一阵刺痛,他猛地蹲到地上。“杜先生脾气很差的,待会遇到,你要小心点……”“我给你送份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可以随便选……”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时涵面色惨白,信纸从指间滑落。他迅速捡起,手忙脚乱地塞回抽屉,一转头,杜山阑就站在门口。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时涵双手背在身后,心脏跳得几乎坏死。他强装冷静,微笑说:“杜先生……”杜山阑在门口停顿,冷冷质问:“你怎么在这儿?”时涵心虚地吞咽口水,“听说你喝多了,我来看看你,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杜山阑没有作声,窗外灯光没能照亮他所在的阴影,时涵看不清任何表情。他只觉得今晚的杜山阑比以往更吓人,他一边傻笑一边观察路线,准备跑了。杜山阑却朝他走过来,沉重缓慢,一步一步地走出阴影。落地窗外繁华江景,四面八方折射而来的灯光照在杜山阑的右半边脸,冷峻,悲怒。他一步一步走到书桌前,绕过书桌,走到面前。时涵整个后背贴紧书柜,双手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身后,就是杜山阑缄口不言的秘密,身前,是他朝思暮想的杜山阑。却又不是总对他特例温和的那个杜先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