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情况,阿德莱德摸不清水深水浅,不敢轻易开口,无聊地闷在一旁折狗尾巴草。她边折边打哈欠。丽莎给她的程序错误太多,她改了好几天还没改到一百处,最坑的是改到后面发现前面有的不用改;有的改错了,还要翻工。自此她过上了每天一杯清咖啡、睁眼到凌晨的日子。没多久阿德莱德困了,枕着妈妈的腿睡着了。她睡了不到五分钟,便被母亲和斑斑小姐的说话声吵醒。“姐姐。”斑斑小姐唤了一声。“不要那么叫我。”母亲语气宁静,但宁静中透着薄凉与疏远。“好。”斑斑小姐换了一种说话口吻,不再玩世不恭,她现在说话又温和又低柔。“您希望我如何称呼您?”“你猜。”母亲说。短暂沉默后斑斑小姐省去了所有称呼,说,“小家伙们都很粘人呢,你家的这只也喜欢枕肚皮。”肚皮这两个字逗笑了母亲。“不过你也喜欢枕肚子,大概因为这里没骨头,不硌,软乎乎的。”此刻她语气里有了调侃的成分。“你记得啊。”斑斑小姐好似是笑了,尾音上扬,“我以为你早已忘却前尘。”“我也没失忆。”“我梦见你过世。”斑斑小姐叹息,“就在午夜时分。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这个梦是反梦,睁开眼后你仍在我身边。”“人命天注定,”母亲说话声轻快。“姐姐好像什么都知道呢,你们两人间……很熟悉的样子。”斑斑小姐道,她停顿了很久很久,“对不起,作为累赘的我是不是很没用?不配知情,不配接一通莫名其妙的问好电话,更不配与你叙旧。”母亲一时没答话。见母亲没答话,斑斑小姐自顾自的往下说,“确实,我是个废物,救不了爱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斑斑小姐说话时隐约带了些哭腔。“我会什么?我只会穿衣打扮,只会装腔作势,什么都……”母亲截住了她的话。“虽然你喜欢意气用事,偶尔也玩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有点讨厌,但你勉强算个好人,和我们相比,”母亲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手上都沾血,但你救过人。”话锋一转,母亲讥讽,“不过我猜那并非你的本意。”阿德莱德躺不住了,她掀开浓密的眼睫。“是吗?”斑斑小姐很凄惨地笑,“除我以外,所有涉事人都能拿医保卡去开药,就我的孩子每天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玛戈走了。”伊莲恩以肘支着法兰绒毯,半躺半坐,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阿德莱德的背。“为了让你心理平衡些,实话告诉你,我是一个换一个。”“对的事结果不一定好。”她轻声说道。“很多时候,做正确的事只能换回一个很糟的结果,想要一个好结果,法律和道德至少得犯一项。”斑斑小姐垂眸,藏起表情。“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她问,“因缘际会下我们见过好多次,您当真是一个好脸都未曾给过我。”伊莲恩将长发拨回肩后,“斑斑,听过一句话吗?”“什么话?”“爱随风而逝,唯有恨刻骨铭心,”伊莲恩把阿德莱德推开,起身,“跨越生死。”李云斑凝视着她。“在一个人临死前,她只能感知到恨,怨,不甘,意难平……”伊莲恩换了个坐姿,“恨为什么将死的是她却不是别人;怨为什么生病的是她;不甘心早逝;不理解为什么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小为家人所恨,所排斥的事实。”“有时她会安慰自己,她不为人所喜的原因很简单,她是个女人,自出生那刻起便带有原罪,”她很平静,“活着时,想一想就算了,濒死时……大概每天都在琢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人来说,承认自始至终孤身一人是件很难的事。”伊莲恩挽起唇,“不过给点时间就能自己想开了,不在乎了。只是上苍给了她时间,没给我。”阿德莱德被这句话吓到清醒。她仔细端详伊莲恩。伊莲恩不是丰满型的古典美人,看起来很瘦削,肤色苍白,就连项链撞在胸骨上都会留下淡淡红痕。完了,她心想,我妈生病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李云斑倏然曲膝坐起,不再歪在野餐篮子前,“在台上西子捧心,唱一出苦情独白,灯光隐去,大幕落下,一脱戏服你呼朋唤友去寻欢作乐,留观众坐在剧场里心酸落泪,哭了半晚上才想起来这仅是一出戏。”“伟大的屋大维娅愿不愿意施舍几秒钟给罗马平民?请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睁开眼睛看看别人的痛苦。”李云斑读出话剧中的念白,她凑近些,“你在外呼风唤雨,我们在家为你提心吊胆,你看不到,永远看不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