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三个人吗?我们再看看其他坑,说不定还有人活着!”没有人反对,他们也期待着还有别的同伴活着,或许只是太虚弱了顶不开身上的泥土而已。众人沉默寡言地挖着刚被填平的坟坑,但哪怕他们徒手刨开了所有的坑,也依旧没有再发现多一个的活口。作为最底层的士兵,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互相扶持打气,彼此间有着很深的感情。望着满地同袍战友的尸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从入伍的那天起,他们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或许会死在战场上。可谁能想到,他们没死在敌人的手中,却死在了帝王的毒酒之下。他们这些人哪怕侥幸逃脱,却也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活下去。明知道家中的妻儿父母即将孤苦无依,他们却再也不能回去为他们遮风挡雨。所有人心中都充斥着一股熊熊燃烧的恨意。可他们恨的人是高高在上号令百万的帝王,即使再怎么恨,又能如何。更何况,如今摆在他们面前亟待解决的是生存问题。将所有坟包重新填上,他们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朦胧夜色下,极目四望都是模糊不清的黑影,谁也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危险。“万头,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去哪里?”这是众人共同的迷茫。他们已经是死了的人,佩刀钱财身份文书,都被收尸的人带走。除了落草为寇,他们不知道还有哪里能接纳他们。可落草为寇又是什么好去处,新加入的人会被老人各种磋磨,平日干的也是丧天良的勾当,不知哪一天就死在官府的围剿之下。万德贵望着遥远的西北方向,脸上的神情逐渐坚毅,最终他开口道:“我想去肃城,投奔慎郡王。”这个提议让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对啊!我们还可以去肃城,慎郡王曾经邀请我们留下!”“我看肃城的厢军个个红光满面,穿得也齐整,待遇应该是极好的!”“慎郡王在京城时就以仁德闻名,在肃城又那么得民心,想必确实是个很好的主子。”“就凭他之前甘愿冒着泄露消息的风险放我们走,便不负仁德之名了。”提议的万德贵却道:“你们要想清楚,此去山高路远,必然十分艰辛。而且慎郡王面对钦差时辰如此跋扈,即便皇帝如今腾不出手讨伐他,以后也可能会讨伐。投了慎郡王,很可能与朝廷为敌,沦为乱臣贼子。”在场的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对于一些事情想得很清楚。林三郎率先道:“万头儿你这话说的,咱们不投奔慎郡王,就能不与朝廷为敌吗?”其余人也道:“在其他地方也未见得能活几年,还不如去肃城赌一把!至少在肃城,咱们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有人当即拿出了自己缝在里衣的银票,作为大家前往肃城的路费。众人竟是一致通过了去肃城的决议。见状,万德贵便掷地有声地道:“好,那咱们就赌一把,一起去肃城!”此时的他们完全没想到,这是他们此生做下的最正确的决定。去了肃城,他们不仅摆脱了亡命天涯的宿命,数年后还得以与家人团聚,过上了做梦也没想到过的富庶生活。*太阳初升,京城边缘的锣鼓胡同被阳光笼罩,迎来了新的一天。这里安置着许许多多中下层禁军的家眷,家中男人当兵,女人孩子接些琐碎活,艰难地维持着生计。今天早上起来,张小五媳妇儿就一边浆洗着衣裳,一边朝着胡同进口频频张望。王三锁的媳妇儿在一旁绣花,见状也难免焦急。“不是说昨天中午就回京,去宫里复命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为了便于管理,一般来说,一个都的家属一般都是住在临近之处的。张小五媳妇儿愁眉苦脸地道:“是啊,林三郎的侄子在西边守城门,亲眼看到他们进的城,还和他们说了话,当时他们说了,复完命就会回家,这次接了趟远差,应该能在家休沐几天!”昨日晚上林三郎的侄子来报了信,十八营六都的家眷们便全知道自家的顶梁柱已经回京了。算着时辰,大家都以为他们最多晚上就会回家,早早就准备好了接风的饭菜,谁知等了一晚上加一个早上,都没等到人回来,众人便不免有些焦急起来。他们这些人大都是流民出身,在城中谋个生计不容易,家中当兵的那个基本上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若这顶梁柱倒了,这家也会撑不去。大家都生怕出个什么意外,相熟的几家家眷便聚在一起,彼此抱怨几句,缓解焦灼的心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