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什么不同?他生来是被老乞丐养着的野种,以为自己终于得上苍垂怜有了名字,原来是鸠占鹊巢。他没有资格埋怨将自己从风雪中抱回家的义父,无论如何他托那未出世孩子的福,才有这衣食无忧的十数年。他对花翁已经没有太过深刻的记忆,只有一片花白的胡子种在过去生根发芽。花翁那时候没有给他起过名字,他们叫他小乞丐。后来他有了名字,在不断的失去中长大了。这短短二十载的人生,倘若连名字都不属于自己,还有什么属于他?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去,生无人挂念,死无人缅怀。死后的墓碑上,还能刻章璎这个属于别人的名字吗?我是谁?章璎是谁?谁是章璎?一切跌宕的情绪最终埋入深渊。除了手心穿透皮肤的一道血口,什么都没有留下来。“我已承义父天大的恩情,能做他的孩子已是万幸,即便是替代品又如何?”温蓝根本不懂,即便是替代品,也足够他感激一辈子。“公子,你心中当真这样想的吗?你把他当做亲生父亲,在他心里你不如章珩,不如章珞,甚至不如一个死胎,他把你当做棋子般利用,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到底不是亲生,所以才会如此……”“温蓝!”章璎喊温蓝的名字,打断他的话,眼尾上挑,露出一尾鲜红泪痣。“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过是我捡回来的一个破烂罢了一一”“所以才会叫温蓝。”这么多年,他是瞎了眼,才把豺狼当病猫。温蓝将他逼迫到角落,灼热的呼吸烫在耳边,一手禁锢住腰肢。“你我都是一无所有的人,公子缘何不对我心存怜惜?”他面露伤心,神情如诉,仿佛这段时日凶相毕露的人不是他。若旁人见着,定会以为章璎欺负了他。章璎心中觉得可笑,又觉得悲惨。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在互相照着镜子,看谁比谁更加尖酸刻薄。“大名鼎鼎的福州王世子,又怎会需要我一介阉人来怜惜?”他语气似讥似讽,温蓝扑上来野兽般一口咬住他的喉咙,他们像儿时一样纠缠厮打,温蓝占了上风,压在章璎身上一身热汗地喘息,“公子,知道你的身子被寒水泡坏的时候,你猜我在想什么?”树叶沙沙飞舞,忽明忽暗的影子被明月照亮。“我在想,你这辈子也碰不了女人了。”“真好。”温蓝亲亲他的公子刺穿皮肉的手掌心,从他漆黑的发间摘下一片花瓣。李昭宁那个傻子一一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对待他。第63章 无姓之人温蓝口口声声说喜欢,所行所为却无一不害他。章璎落在戚淮手中,虽在水牢中受折磨,却并未伤及根本,假以时日身体恢复,内功自然回来。后来入周家,周旖东刺穿了他的琵琶骨,彻底把他变成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废物。当这个废物奄奄一息来到温蓝身边,温蓝不让他说话,不让他吃饭,任由他身上的伤口溃烂发脓,提不起一丝力气。刺穿身体的半截锁链已与骨肉相连。大夫说两年后可取。或许两年之后取出来,渐渐养好身子,还可以重新练剑学武,只过去十数年的底子,便付诸东流了。一切归零,从头来过。但这两年之内取出来则九死一生。温蓝也知道。他在温家的时候比周家更加形销骨立,身体根基尽毁,到底是拜谁所赐?章璎不是怨天尤人的人。他亲自选择走了这条路,就从来不会回头,不会后悔。无论有什么下场对他而言都无甚差别。只盼老天垂怜,能在这两年安置好小宴,将阴阳剑法物归原主。在温蓝手中的他,比在任何人手中都更加不像一个人。他像一条狗。温蓝胯下的狗。如今温蓝对他胯下的狗仁慈地开口, “公子,今日起便跟着我逃亡罢,你身上的伤口见了红,要上药。”章璎没有力气挣扎,由着他上药。温蓝给他上药的手指像蛇一样灵活而冰冷,章璎索幸闭上了眼睛。他心里藏着很多事,却没有人可以说。闭上眼睛,便连自己也藏了起来。温蓝会后悔带他离开的。一定会。温蓝亲了亲他的脸,他们仿佛还在那段两小无猜的岁月。可章璎知道,回不去了。就像章荣海只能看着他来缅怀死去的幼子,就像章璎只能看着一座小小的坟头纪念死去的花翁,温蓝只能看着一具行尸走肉,追忆他鲜活明媚的往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