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上的长生药不够用了。”贝言道。“不够用?”沐晨大为诧异:“给他们的量不是经过张瑶的精确计算么?怎么可能会不够用——他们私下把药送人了?”“鉴于这些老臣的平均年龄,我估计他们干不出赠送长生药这样无私的壮举。”贝言道:“总的来说,老臣们每日都是用药不停绝不间断的,如果突然反应药力不够,那估计不是药物剂量的原因,多半还是有了耐药性。”沐晨张了张嘴,下意识又想反驳——没错,他们选用的这款整容药物固然见效快安全性高,却也相当容易引发耐药性;但张瑶在做远程指导时已经考虑过了这一点,并保证只要控制好注射的频次与剂量,是可以将耐药性控制到最小的。但仔细想一想中古时代的人対所谓“剂量”的控制……沐晨又默默将话咽了下去。“如果耐药性形成,那进展就会相当之快。”他弱弱道:“单纯加大剂量,恐怕意义不会太大……”这是张瑶在电报中反复警告的事实,从她措辞的语气来看,这种警告显然绝非玩笑——无论原料再如何安全,这种医美药物总归是以麻痹神经抹平皱纹的麻醉剂。而更尴尬的是,鉴于医美项目的复杂性,可用作替换的药物也几乎没有。因此,一旦耐药性出现,他们精心维持的这个“长生药”的局面,恐怕就有点岌岌可危了。贝言显然也有同样的预料,但神情俨然是不以为意。他甚至微微一笑:“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贝言淡淡道:“以现下的情况来看,我们也不必忍耐多久。“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抽出了一份图表摆在了桌上。这是历日以来粮食的销量,上面描点做出的图像弯弯曲曲,但可以看到极为明显的上升趋势。直到数日以前,这种暴涨的趋势才陡然减缓,销量只能维持高位,却再也无力继续扩张。贝言扫了一眼表格,以笔尖在某处点了一点:“——这种不死不活的局势,即将有重大的变故了。”·虽然并不清楚贝言等掌握的诸多数据,但十数日带队巡逻以来,萧绚心中也渐渐有了同样的念头:——重大的变故,恐怕已经迫在眉睫了。这个判断是基于某种怪异的直觉。自萧绚带兵在郊外巡逻放粮以来,所遇见的流民便是越来越多,几乎大大超越了正常逃难的规模。而在盘问询查之中,也隐约发现了背后有人在蓄意引导,诱使这些流民冲击长安搅动风潮。而暗伏的狡诈阴谋,几乎已经昭然若揭。尽管如此,但依照向亮先前就定下的指令,无论心中如何踌躇忧虑,萧绚依旧只能放行,将这些高度不稳定的流民纵入都城。眼见长安城中粮价愈发高涨,本以为断粮的风险已经迫在眉睫,但城外每日分发的粥水却丝毫不见减少,分量一如往昔;分拨给巡查队的救济粮也是如数交付,从来没有一日出过差错。种种表现如此自相矛盾,倒真把萧绚有些整不会了。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迫不得已时为衡阳王殿下代行这“不忍言之事”,但十几日冷眼旁观下来,却只觉迷惑万端,完全无法理喻:长安城中的粮食,究竟是匮乏,还是充沛?——万一错估了局势贸然举动,自己身败名裂也就罢了,岂不是要给殿下闹出天大的麻烦么?萧绚身在局中,犹自茫然不解;更遑论窥伺长安城的诸多势力了。在这种迷惑情绪之下,混入流民的间谍数量便大大增加,更有精明强干的细作混入了城郊的土匪中,意图劫持巡逻的队伍,从俘虏口中拷问消息。能在京郊策动成规模的匪乱,这种组织能力在军中都能算首屈一指。如果策划得当,多半还真能给长安的朝廷添上不少的麻烦。——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遇到被特殊改造后的便携式重型机关\\\\炮。总的来说,虽然在别院曾有幸见识过机关\\\\枪的威力,但萧绚対这种玩意儿的战场实际表现还是太过缺乏想象力了。第一次在野外使用这新式武器之后,他为了安抚被爆炸巨响震得惶恐不安的巡逻士卒,顶着嗡嗡作响的耳膜亲自上阵查看了被扫射得一片狼藉的山林。而后便是胸口山呼海啸,几乎一张口生生呕吐出来。怎么说呢,在泥土碎石与断木搅和着的那个——那堆玩意儿,乍看起来,似乎有一点像殿下曾经招待他吃过的什么“饺子馅”。有此深刻教训之后,不仅萧绚心有余悸,颇为胆怯;被派来巡逻的士卒们更是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几乎将这怪里怪气的钢铁机器视为妖魔鬼怪邪祟出世,平日连走近一点都要浑身哆嗦,更不用说什么“操作武器、歼灭敌人”了。所幸向亮対此早有预料,因而筹谋得极为精当——他特意在机关\\\\枪上设置了一个远程的生命探测装置,一旦感应到树林中有人形的活物潜伏,便会闪耀红光、连连鸣叫。而萧绚只需要派人対潜伏处稍作探查,一旦察觉出有任何敌意,以火力当头倾泻便是。如此傻瓜式机械重复的操作,自然是一学就会,毫无问题。而萧绚按照流程一遍遍扣下扳机,反复操作这简单乏味到连幼童都可以掌握的程序,心情渐渐从紧张惶恐而至呆滞无聊,乃至于竟然有了某种打工人的倦怠疲惫。只是眼见火蛇所到处山崩石摧骨肉如泥,无聊之余神思飘荡,偶尔却会生出一点怪异的疑惑:……如果以这种玩意儿打仗的话,那自先秦以来历代名将所总结的潜伏与伏击的种种兵法,数百年来精心巧思得各种战例,又能有何作用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