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先由太卜选出良辰吉日,再由太祝主持祭祀。挑出来的这一日,必定是万里无云,日光炽烈。前朝便有皇帝举行祭祀时,突然天降大雨,乌云压城。此后引得大臣大为不满,百姓也甚是惶恐,不愿认其为帝。这人在位置上坐了没两年,便被大臣联手废除了。可见这样的祭祀何等重要。乌晶晶倚在男人怀中,瞪大了眼,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中央祭台足有三丈高,祭台周围,以东南西北四方位立下四柱。柱下摆放陶器,陶器之中盛有牛角、羊角、猪首。而祭台前则摆放一口大大的鼎。身着黑衣的士兵,高高抬举着用绳索捆缚在木头上的人,投入了那口鼎中。萦绕在乌晶晶鼻间的血腥气便愈发浓了。太祝低声念着祭祀词的时候,男人将乌晶晶高高举了起来,好叫众人都瞧见她身上的金光。众人便跪下高喊:“上天赐福!雪国永昌!”喊声震天,那被投入鼎中的人的惨叫声也就这样被淹没过去,几不可闻了。皇帝身旁的人,不由抬头再度朝乌晶晶望去。小东西眉心都皱到一处去了,不像是惧怕,倒像是不喜欢。也是,年纪尚小,懂得什么呢?想必只是闻着血气不大喜欢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乌晶晶觉得自己的脸被冷风吹得木了些,男人才收手,将她放了下来,又牢牢扣在臂弯间,而后低头盯着乌晶晶道:“她没有吓哭,她很喜欢。”乌晶晶露出了一点点的茫然。嗯?旁边的人也禁不住抽了抽嘴角。没有吓哭怎能便等同于她很喜欢了?而另一厢的隋离,此时方才知晓乌晶晶被带走了。隋离心下一凌,心下浮动戾意,但很快便又被按了下去。既然镜中只为历练,而不是要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死在这里,那就不会处处都设下死局。想到乌晶晶身上还有无相子给予的金光,隋离便冷静了许多,只认真地听着殿中宫人的议论声。这些人只当他年幼什么也听不懂,私下议论自然没有顾忌。“今日郊祭,也不知那样小的孩子,会不会吓哭?”“原先宫中的巫觋都随先王殉了,如今留下的不过是零星几个太卜、太祝。想来阵势不似原先那样可怖……”“先王膝下的子嗣,有一个便是在祭祀上吓得发抖,回来就发了高热,半月都没熬过去。”……隋离听到这里,心下便有了些数了。花缘镜中的这个世界,国家制度、人文风情,都有几分似远古记载中的商、周朝。所谓郊祭,便是指祭祀天地。《孔子家语·郊问》中,有这样一段:“郊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指的便是周朝的祭祀。而商周时的祭祀,以人祭、太牢、少牢……来作为祭品。不知这个国家是否也是如此。既是新帝登基,祭祀以告天地,想必当是用祭祀等级最高的人祭……隋离皱了下眉。确是有可能将人吓坏的……隋离想到这里,便竭力地睁大了眼,以对抗这具身体嗜睡的本能,只等小妖怪回来。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男人将小妖怪放了下来。隋离艰难扭过头去,便见小妖怪双眼紧闭。她的肤极白,乍一眼望过去,隋离的心便不禁沉了沉。难不成当真吓住了?“她睡着了。”男人沉声说罢,还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笑道,“我掐她鼻子她都不曾醒。”宫人们怔怔抬头。原来不是吓昏过去了?隋离闻声垂下了眼。此时只听得男人指着他问:“这是谁?”宫人怯怯道:“陛下忘了么?这是、这是明珠夫人的孩子啊。”男人应声,躬腰去看。“啊!陛下!”旁边的人骤然惊呼了一声。隋离踹了他一脚。还正正踹在男人的鼻子上。男人摸了摸鼻子,浑不在意地道:“倒是比我那死了的二哥有种。”男人指着隋离道:“不许他同帝姬待在一处。”隋离迎上男人居高临下的模样,脑中蓦地划过了一个极相似的画面。只是正要去抓住那画面时,又已然飞快地消失不见了。“那陛下……将公子抱到、抱到何处去呢?”“蒹葭宫。”“是、是……那帝姬……”“她是寡人的孩子,自然要养在寡人身边。”隋离:“……”不过他心下倒并未有多么愤怒。与修士常伴的本就是无边无尽的孤独。于他的漫长生命来说,等小妖怪几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