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裴少淮在双安州的一番功绩,经由密信,传回到京都,奉于皇帝案上。南镇抚司的密件,唯独皇帝可以看见。皇帝阅后大喜,数千字的信件中,可以读得出裴少淮一路遇到的险阻,也读得出他一环连着一环的计策,初一看令人意外,细一想又觉得意料之内、理应如此。能想出其中一环并不难,可若是要准确应对每一环,却不是件易事。一招失,则招招失。皇帝一边颔首,一边满意说道:“果真是忙,伯渊信里说的是真的,他并没有敷衍、欺瞒朕。”又言:“这般大的阻力,伯渊应对得并不轻松,朕也当为他助助力了。”不能光让他一个人辛苦。皇帝对萧内官说道:“传兵科裴给事中觐见。”“是,陛下。”很快,裴少津奉旨赶来觐见。那封除了皇帝谁也不能看的密件,就这样“随意”地递到了裴少津跟前,可见皇帝的信任。裴少津记性好,读信自然也快,待他读完,皇帝问道:“裴爱卿读完,可受启示,有何感想?”有些说笑的语气,想借伯渊这个兄长鞭策鞭策底下这个弟弟。谁知裴少津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信中这些事,确实是兄长能做出来的事……也唯有兄长才能做得来这样的事。”风轻云淡地对兄长大加夸赞。偏偏目光还格外真诚。兄弟之间的夸赞,一点都不像黄婆卖瓜,而是确有其事。皇帝一愣,他问这话,可不是让裴少津夸赞自家大哥的。皇帝赶紧转入正题,他怕少津继续夸赞下去,道:“朕寻你过来,是想商议上回你说的,立船引而规范出海行商。”“圣上记少了,此举虽是微臣所提,但微臣也说过,是兄长指引之下,才堪堪想到的。”第192章皇帝知晓裴家兄弟俩感情好,却不省得,这弟弟夸起哥哥来如数家珍。“朕的意思是,伯渊能做出这番功绩,你这个当弟弟的是不是该追赶追赶。”皇帝说道,“朕宣你觐见,可不是要听你夸兄长。”“微臣在追赶。”裴少津拱手禀道,“一直都在追赶。”他没有解释如何追赶,而是道:“微臣与兄长同岁,却比兄长晚三年参加春闱,陛下莫不是以为微臣是故意的罢?”顿了顿,又道:“少领三年俸禄呢……”他就是追赶不上,才会比兄长晚三年。“说正事,说正事。”皇帝摆摆手,就此打住这个话题,免得被裴少津带偏,问他要三年的俸禄,紧接着下令道,“船引之策,朕已经与内阁、六部正官廷议过,属实是个好新策。折子既是你呈上来的,此事便由你会同吏部、户部一同协办罢,朕的意思是,立马在福建布政司推行,不要耽搁。”“微臣遵旨。”末了,裴少津不忘顺着方才夸奖的话往下说,“微臣一定全力办妥,尽力如兄长一般,让陛下省心放心。”“得了得了,快去办事罢。”皇帝挥挥手道。所谓船引,便是海商出海之前,必须先去官府报备,填写户籍、年貌姓名、船型、向往处所等诸多信息,一一具载,拿到出海的凭证。出海前,根据船引点验外携货物是否合规,归来后,亦点验载回的货物。此举便于抽取船税,亦能防止不法之徒做那苟且的生意,买卖劳力,荼毒百姓。裴少津告退,往外走时步子生风,乐乐陶陶。他心里清楚,皇帝赶在这个时候,在闽地推行船引,等同于把市舶司的“出海权”给收了回来,兄长手里便又多了一锭筹码。闽地世族垄断的货物又如何,只消他们拿不到船引,便没了“正统”的身份,受制于新权,再多的货物也只能压仓底。当然,诸事相互牵扯之下,做事讲究时机。裴少淮先破开了闽南豪族盘踞的局面,掐了官商垄断,后才能推行船引之策;而非一开始便试图以船引之策去破除豪族门的勾结、联手。眼下时机正正好。裴少津走后,皇帝靠在龙椅后垫上,伸了伸腰,自言道:“裴家这两兄弟,嘿嘿……”笑笑没说下去。整个人心情舒畅了许多。“萧瑾。”“老奴在。”皇帝道:“去一趟兴龙宫,叫政儿下晌来一趟御书房。”燕有政,正是当朝东宫皇太子,唯一一个成年了仍留在紫禁城里的皇子。兴龙宫居于东一长街最北,有些偏僻,离乾清宫距离不短,萧瑾前去传旨,太子赶来,这一来一回的,确实要到下晌的时候才能面见。“是,陛下。”……经书有言“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这个世道里,父子之礼讲的是“父为子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