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不仅重新被注意, 它还开始松动了。岑归梦见了系统的调整室,这一次梦里的情景和他自己的心情细节都远比上一次更清晰。说来也是很奇怪,岑归应该是个不怎么爱使用调整室的人,他也完全不像自己的部分同僚, 排位在中后段的那十来名高级执行官, 每逢结束一项长期工作, 又或者是了结份比较棘手的紧急任务,他们就会去预约调整室, 像做定期保养。假如哪回这些人没及时预约上调整室,错过了“保养期”, 他们的工作效率会肉眼可见的下滑, 整个人状态也有所降低。这些前同事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都该比岑归要更了解调整室。可不知道为什么, 在梦里, 岑归却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调整室更多。梦里的他好像很熟悉调整室,熟悉到……他还只是刚在梦里有了意识,一睁开眼,眼前还是系统传送时的标准白光,目的地的场景都未加载,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下一站是调整室。“欢迎回来,执行官。”白茫一片的空间里响起了系统的欢迎语。系统永远喜欢生硬模仿人的情感语气,又模仿得不伦不类,电子合成的嗓音与夸张的腔调糅杂一起,让执行官正要迈出传送光圈的步伐微微一停。岑归穿着全套的执行官制服,领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一颗纽扣,黑色皮手套服帖地包裹着他的手。在听到系统欢迎时,他的手心贴着腰侧,按在了长鞭鞭柄上。“度假还愉快吗,执行官?”系统继续说着,声音里充满虚假的热情。岑归防御性的动作似乎没被注意。又或者说它其实被看见了,系统总能轻松扫描到自己想知晓的一切。但它不在乎。岑归将鞭柄按得很紧,他修长的手指在皮革包裹下关节凸出且坚硬。然后他似乎费了很大力气,强硬的,逼迫的,又把自己手指一根一根从长鞭上拿开了。“是你。”岑归听见自己终于开了口,语气几乎不带情绪。但他同时又感知到了“自己”的情绪。他面对着系统,似乎是带着质问与愤怒的。“你的话让我有些困惑,请问它具体是指什么?”洁白到刺目的墙壁上微微闪烁一点红光,系统就在那点红灯之后同岑归说话。岑归面无表情,他向红光投去注视,风镜遮盖他冷峻眉目,系统一闪一闪的红光投映在镜片上,红色好像逐渐扩张、直至占据满他整个视野。这里是他本该陌生的调整室。这里又是他无比熟悉的调整室。系统还在耐心等待它“度假归来”的执行官给自己一个答案。岑归听见自己在眼前的深红滤镜里说:“你动过我的记忆。”滴——空旷房间的某处就发出长鸣。调整室前有一条长长的纯白通道,岑归站在通道入口,能看见尽头房间的门上亮起了灯。门上方悬浮有一个状态指示牌,它上面的字眼从“空置”转成了一张电子笑脸。上面两个倒扣的小三角,下面一个横躺的长括号。接着这张电子笑脸短促一闪,它又变成了“已启用”。“欢迎回来,执行官。”系统用虚假的热情重复了自己最初的欢迎。它又说:“你看起来很累,请去调整室放松休息吧。”不。我不想去。强烈的抵触与反感出现在岑归心底,他想要扭头就走,他觉得自己应该转身。滴——那不知名的长鸣声又响了起来。岑归脚下好像生了根,他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愤怒、他的质问、还有抵触和反感。所有的情绪潮水褪去一般,忽然都从他心里消失了。他开始感觉不到任何感情。“你看起来很累。”墙壁上的红色监视器被后,虚伪的电子嗓音重复,“请去调整室放松休息。”“……”情绪消失后的人是空洞的,几乎还有些麻木。一身黑色制服的执行官继续与系统红点对视。他想:“我累吗?”“你看起来很累。”“请去调整室放松休息。”空旷房间内反复播放同样的话语。它们逐渐向之前覆盖在镜片上的红色灯光一样,是另一种涌动的精神潮水,盖住了被抽走情绪后充满空洞的大脑思维。岑归缓缓提了一下踩在纯白地板上的靴跟。“我……”他说。通道深处的房门恰在此时打开了。它背后的光芒是暖白色的,对比整个高亮度洁白的系统空间,那一点柔软黄色夹在前方,竟显出了一点温暖温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