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手可得的帝位落入舅舅手中,自己只获封王侯,无论是谁,都不会甘心。但这种不甘,只能随着新朝百废渐兴,山河稳定,而缓慢地被隐藏起来。老受恩王,也就是崔平之的父亲为人庸碌胆小,毫不犹豫地应承下了世子与公主萧静谨的婚事。后武帝登基,崔平之承继王位,长公主下嫁。在这位一生战功赫赫的皇帝治下,崔平之表现得非常恭谨小心。他很清楚,眼下朝廷多动兵之处,只要自己谨小慎微,不做任何逾矩之事,至少表面上不做逾矩之事,那么武帝会容忍他。亦如他所想,直到武帝过世,受恩王一系仍盘踞兆安,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到了萧岭时,崔平之看见了,他一直以来都期望着的机会。他等来一个长于深宫之中,好美色、好享乐,而无心国事的皇帝,在几代英主筚路蓝缕的努力下奠定的山河,到了这位新君的手中,迅速地衰败下去,腐化下去。萧岭颔首,没有义愤填膺,他以一种平静得超出崔寒想象的语气,回答:“太-祖怜爱受恩王年幼丧母,于政事上力有不逮,故令兆安政令暂不改,与先朝类同,以安民心,以减事少繁,后来几代受恩王仍是如此,不过缓缓移风易俗,并不大改,郡主所说,朕悉已知晓。”他忽略了最后一句受恩王在兆安如陛下在京中。你说的朕都知道。所以,说些朕不知道的事。萧岭将茶放到崔寒手边,自己又拿了杯茶。崔寒向皇帝道谢,拿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水汽扑在他的睫毛上,似乎微微融化了崔寒眼中的冷意。一举一动,都很像个女孩。萧岭想。而后崔寒放下茶杯。崔寒很清楚,自己于皇帝而言并非不可替代。倘帝王雄才大略,无论有没有他的参与,兆安与朝廷,都将必有一战。他的身份,实在尴尬。作为受恩王的儿子,现在到皇帝面前,对皇帝说,受恩王不忠,乃逆臣贼子,请陛下诛之。皇帝可能毫不犹豫地信任他吗?皇帝是否会以为这是受恩王命崔寒取信于自己的手段?崔寒需要向皇帝证明,他对皇帝忠心无两。少年人默然。萧岭亦不着急,他就像一个对待自己年纪尚小的表妹的兄长那样,将一茶点碟往崔寒的方向推了推,在少年人接触到茶点后惊愕万分的视线中介绍道:“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式样,不用梨而有梨香,入口清甜,尝尝?”像是为了证明这小碟茶点确实很好吃,他又补充,“阿岫就很喜欢。”当然只要是御膳房的差点,萧岫好像就没有不喜欢的。萧岫每次在他面前嘴就没停过。崔寒道:“谢陛下赐。”书案上还有数碟点心,俱做的精致模样,还未入口就能闻到阵阵甜香。不好拂皇帝美意,崔寒拈起一小块,放入口中,不知这种点心是用什么做的,刚一入口便化开了,甜的恰到好处,加之梨子滋味清新,尝起来一点都不腻。好像,含住了一片梨花。崔寒咽了下去,有点呆愣。因为,萧岭看起来实在太放松了。似乎哪怕崔寒什么都不说,只是来吃点心的,萧岭也毫不介意。崔寒又喝了一口茶。茶香顿时冲散了口中梨花的味道。而后,崔寒道:“陛下,受恩王与羌王牵连不清。”这一句,比先前崔寒所有的话加起来都重要。果不其然,萧岭的眼神变了。他道:“继续。”崔寒知道他要证据。“兆安多铁矿,以铁铸兵刃,而后将兵刃辗转运出兆安,打点经临各州府,直运到闵州,”他顿了下,道:“陛下,可有山河图?”萧岭直接起身,去身后架子上取了一份小图,平铺在书案上。崔寒刚要站起来,见他转过身又坐下了。崔寒点了点闵州,“跨台河,便是羌部境内,陛下,羌地少煤铁,然近年来铁器愈足,据说昆舆兰楼阙有一支足有两万人的重甲骑兵,陛下,其兵器甲胄,多来自于兆安!”离羌地最近的是凤锦,不必走水路,乃是两国接壤之处。然而凤锦据玉鸣天险,张景芝便驻军玉鸣关。书房中一时寂静。萧岭从前以为,受恩王只是窥伺帝位,不曾想到,他竟与羌部还有勾连。那可是,国仇啊。能运送铁器到羌地,说明受恩王根本不缺兵器甲胄。他定有一支,军械齐备的军队。“羌地以何回报?”萧岭沉声问道。“战马,黄金。”崔寒回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