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萧岭时一贯如此,久到自己都快要忘了,该如何露出更接近本心的反应。他眨了眨眼,眼中迷茫更甚。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可萧岭只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重新说。重新说什么?萧岫低声道;“兄长。”萧岭笔一顿,只嗯了一声。他头也不抬,“在太后与朕之间,让阿岫很为难吗?”皇权铁腕之下,任何关于新政的不满都噤声蛰伏。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反对之人会束手就擒。相反,他们必有图谋。换掉这个不够听话,不好摆布的皇帝,换上一个由他们亲手扶植的新帝。并且,这位新帝的母舅都出身世家,且年纪尚小,不能亲政。而最为名正言顺的人选,就在萧岭面前。从一开始萧岭就清楚,留王殿下绝不如他表现出的那样单纯无辜。然而萧岭并不介意。既然萧岫愿意在他面前扮一个乖巧的好弟弟,那萧岭何妨做个宠溺弟弟的兄长?况且萧岫年纪不大、容色上佳、在萧岭面前乖巧聪明知趣,且与萧岭有一半血脉相连,加上在书中他比绝大部分宗室都有傲气的结局,萧岭对萧岫非但不厌烦,反而的确当真有几分喜爱疼惜。萧岫抿唇,片刻之后才摇头,“臣弟并不觉得为难。”无论是赵嘉还是赵誉,都不会令他觉得为难。冷色在凤眸中转瞬即逝。“臣弟只是怕,”少年垂首,张扬无比的眼睛也耷拉下去,像是犯了错被主人训斥的小狗,“害怕陛,皇兄会为臣弟为难。”从萧岫的角度看,萧岭落笔如常。想来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分毫影响到萧岭的心绪。想着想着又觉得不服气。明明是他与萧岭之间的事,忐忑不安的人却只有他一个。避重就轻的话气得萧岭想笑,“你倒是贴心。若真如阿岫所说,朕会杀了你,或者把你关起来,”萧岭抬眸看了他一眼,“朕会为你为难吗?”萧岫垂着头,小声回答:“不会。”将看过的奏折放下,萧岭正要拿下一本,少年人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萧岭欲取的奏折。他指腹蹭到了萧岭的甲缘,忙往下退了半寸。想摆出副冷静迫人的姿态,在萧岭面前扮乖巧却好像已经刻到了他骨子里,无论如何都露不出面对旁人的那张脸来对待萧岭。“兄长,”萧岫道:“世族或有可能在本月行大逆不道之事。”他虽几月前到审计司认职,但不过偶尔点卯而已,对于公务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敷衍了事,做个身份尊贵的吉祥物罢了。养育之恩,皇帝对待宗族的凉薄,以及皇位莫大的诱惑,都使一些世族与宗室人等笃信,萧岫会站在与萧岭完全相反的一边。掌心微湿。萧岭动作滞了下,“本月?”“是。”不打算再和萧岭绕圈子,萧岫说得直接。萧岭喃喃,“急了些。”几个月以来,萧岫还是了解他这位好兄长行事的。萧岭有准备,萧岫相信,只是自己将时间更精确地告知了他。所以面对萧岭的反应,萧岫也不意外,一口气说完,直接坐了回去。被萧岫按住的文书上洇出了一小块湿色。“朕知道,”萧岭朝萧岫笑道:“朕的弟弟还是向着朕的。”萧岫看着他的笑,忽觉一阵说不出的无力来,叹了口气,“兄长,那可是皇位啊。”你怎么就能笃定,我一定会在皇位与皇兄之间,选择皇兄你呢?那可是皇位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垂涎三尺的位置,是天底下,最至高无上,无与伦比的位置,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选择你?你就那么自信?还是,你就那么信任我?萧岭弯眼,学着萧岫的语气道:“是皇位啊。”之后许久,两人都未在说话。“朕有成算,阿岫不必担心朕。”萧岭的声音落入萧岫耳中。有点低沉的男音,但很好听。不知为何,萧岫总觉得他兄长说话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萧岫没有应答,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萧岭批阅奏折。从毛笔的走向到握住笔杆的手指。他静静看了许久。“皇兄,我该走了。”萧岫听到自己开口。萧岭像以往那样没有放下笔,只拿另一只没握笔的手挥了挥,示意他快滚蛋。萧岫起身,第一次没有一步三回头腻歪着不愿意离开,而是快步离开书室。临出去之前他步伐终于缓了缓,偏头看去。萧岭正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书,长睫垂下,神情意外地恬静温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