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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能吃多少天,你知道吗?”她问。“…”贺行云不敢回答。听着这些事他一度喘不上气来,胃里更是翻涌个不停。陈清和笑了笑,没有真的给他一个答案。只说:“难民当然很可怜,但生死当头是会逼着人性泯灭的。饿久了的狗会护食,饿久了的人会相食。如今你见识了人性可怕,可明白了,‘空有悲天悯人的心,无普度众生之力。’时却还不自量力,而要付出的代价?良善需有锋芒,动心前更要动脑。这世间风雪,你坐在高台上看是酒一杯诗一捧的雅事;在民间看却是饿殍遍野哀鸿满路。所谓‘居安不忘危,富贵不忘贫,位高不忘本,权重不忘民。’不仅是为官之道,更是做人之道。”说着,她翻弄起炉子,又往里添了两块碳。明明马车内暖气十足,贺行云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人性。他没有走到过山穷水尽,最大的屈辱也不过是被父亲责打与怒骂,便觉得善恶合该是书本上那样,离开相府的羽翼眼神中便透着股清澈的愚蠢。贺行云沉默良久,已不知该愤怒难民们恩将仇报,还是该自责因为自己徒增了伤亡。他低垂着脑袋,嗓子里仿佛被什么卡住,咳了又咳,却还是一片哑然:“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知道那些难民也是为了活着…我亦怨恨他们害死了冬荣。可我没有想要他们的命!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该怨谁恨谁,到底,我还是更怪自己蠢。”“你这话奇怪。”陈清和淡漠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好奇的问:“你既然知道是他们害死了冬荣,那么以命偿命岂不也是常理?天灾也好人祸也罢,酿成了他们的流离失所颠沛流离,但却不是冬荣害得他们,更不是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害死冬荣的理由。因果循环,自有报应;天不报,人自报。”她虽也做过难民,可对错与因果却从来理得很清楚。为了活下去害死旁人,自己便也可能被寻仇所杀;把别人视作食物,亦可能成为别人眼里的食物。流离失所颠沛流离是真,害人性命难倒就不是真了吗?千方百计活下去靠得是本事,人家寻仇自然也是本事。倒真是,情有情的说法,理有理的说法。贺行云怔住,气氛正有些低迷。周大师清了清嗓子,自知不合时宜,所以一边打量着二人面色,一边扯起了个笑脸来,开口道:“不知陈夫子教完贺小公子之后有何打算啊?犬子十岁有二,不知有没有这个缘分得陈夫子一场教导。”“大师有儿子?”车厢外驾马的冬庆支着耳朵,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奇地问。周大师当即“嘿!”了一声,道:“我是看风水的,又不是做和尚的!”此话一出,众人忍俊不禁,总算是缓和了下来。陈清和先回了周大师:“恐怕要辜负大师美意了,我此来上京本就是为了给父亲迁坟,好叫他落叶归根,但我的根却在淮安,故而还是想回去在书院里做个夫子。”“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陈夫子如此透彻之人,一棒子打下去,保准能将那些混小子脑袋里倒出二两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不知为何话里听起来莫名带着点指桑骂槐。贺行云羞愧难当,愈发沉默。陈清和便烤了个橘子递与他道:“好了,如此经不起事儿你以后要怎么撑起相府?其实你若不添麻烦,我倒是喜欢你这纯善的性子。”她这话不算宽慰,反而是难得的实话。贺行云却虚握着橘子,没有吃,也没有因为陈清和的话打起精神,更加萎靡起来:“可我就是给夫子添了麻烦…”听罢,她笑了笑,话中有话:“当时我是气的,不过后来也就不气了,因为这正是你与丞相的不同之处,也算难能可贵。不然瞧着你这张脸我总有与丞相同行之感,可真是压力倍增了。”贺行云瘪着嘴巴,并没能听出她话中另一层意思。马车摇摇晃晃,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行驶而过,总算抵达淮安。贺韫一早安排了迁坟的人候着,只待将法事一做,便将那棺材抬出来。四人在陈家老宅住下,因为没有下人,只得自行收拾。隔壁阿婆打了年糕,听闻陈清和回来,一边唤着“囡囡。”一边将房门轻敲。贺行云跟在陈清和身后撑着一把油纸伞,将大门打开。“婆婆!”陈清和笑着将人请了进来,忙里忙外煮了壶热茶汤。与贺行云和婆婆彼此介绍道:“贺小公子,这就是我与你提起过的,那个收养了许多猫猫狗狗的婆婆。婆婆,这是我在京中的学生,贺小公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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