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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在身边十几年,盛长明的存在早已成了习惯,就像用右手执笔执筷,换只便会不知所措。他目光里转瞬而过那间茶楼,一股腥咸再次从喉间翻涌,但这一次,他死死攥着手掌,生生咽了下去。“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陈清和抬手抚过他的后背,为他一下一下的顺气,只以为他是又想咳嗽。“是不是穿的太少了?冷吗?我把炉子生起来吧。”“没事。”他握住她的手腕,传来阵阵冰凉。她明明记得,他的手,以前都是温热的。马车缓慢而平稳的到了城门。贺行云说想纵览一下这京中繁华,所以带着她一同来登城楼。官兵们见是丞相子,没有阻拦。是第一次,同行时不是他跟着她,是她随在他的后面,一步一步搀着他。风将写着‘东’字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树影婆娑,拂过他的袍袖。贺行云站在城楼上向千万家炊烟遥望,忽然张开了双臂,与迎面的春风相拥,就好像自己长出了翅膀。他连着转了几个圈,感受着风拂过他露出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哪怕仅有片刻的自由。“哈哈哈哈哈!”少年大笑起来,笑得畅快,引来官兵纷纷侧目。陈清和脚底生出了麻意,整个腿都迈不开,只顿在原地,感觉到从心最深处生出一抹悲凉。她想拉住他,像曾经那样揉一揉他的脑袋,想同他说,有她在。可是,她没有立场去做这些。血海深仇深刻于骨髓,注定她对他通通都只能是一场欺骗。有她在?那是个弥天大谎。甚至她抬不起手来,不知自己要以什么心情去面对那张消瘦的脸,和那衣袍下凸起的脊骨。她明明早就知道。知道盛家即将遭难,知道丞相要陷害与嫁祸,知道盛长明会死。可复仇是她的宿命,在命里,她无可奈何,只能袖手旁观,以等待一个万全的时机,扳倒丞相。但是,丞相倒台后,势必满门抄斩,他又岂还有命活着?最后这最深的一刀,会是她亲手所刺。她不能停下,她没法停下。太多条人命,流了太多太多鲜血,那是她父母一生为之效忠的信仰,为了东裕。如果她因私心停下脚步,那置十三年的逃亡于何地?置十八年的隐姓埋名于何地?置晏寂清,置林家,又于何地?又哪怕她的脚步停下,也不可能保住贺行云。鲜血中开出的花,注定生来罪孽。“夫子!”少年站在风里,用尽了力气唤她。有一瞬她以为他想要跳下去,不由得屏了呼吸,手指将掌心掐的泛白。好在他并没有跳,只是问她:“我真的能与你一起回淮安吗?”“…”贺行云看着神情恍惚的女子,能猜出来几分,他知道,自己注定是没法与她回淮安的,不是因为他的仕途,而是因为贺家的罪。这罪终有一天要偿还,他走不出京城,他这辈子都走不出京城。他被困在这里了。这不过是他那一点点贪恋的幻想,即便得到的回答是欺骗,只要能让他自欺欺人的快乐那么一小会儿,也好。步入绝境的人,没有路了,他没有选择,饮鸩能止渴也是一种甘之如饴。“等你春考完。”陈清和艰难的开口。他马上就要十八,却被磨的失了少年人本该有的模样。顿了顿,似乎为了抚慰他,将本含含糊糊的话说了个明确:“我们,回淮安。”他笑了,进而问:“在院子里,也养许多猫猫狗狗,好吗。”陈清和的回应愈发艰难,她感到什么堵在自己的嗓子,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可他还在等她的回答。她眼里含了盈盈水意,在极力的压抑克制之下,声音之中还是露出了颤抖。“好,我们也养许多猫猫狗狗。”说罢,她忽地撇过了脸去,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可是泪滴还是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无声落在了粗粝的城墙上。“夫子,我这个人,记性很好的。”他故作没有看见她的难忍,全当不知她的心事如何复杂,继续说着,给自己构建一场美梦:“所以你不能食言。”陈清和彻底说不出话了,她不敢再应,泪就好像断了弦,迫得她只能转过身去。在转回身时仓促地收拾好了那些破碎的情绪,不得不继续骗他:“为师者,一诺千金,怎会食言。”“我想做夫子最出色的学生,我想,让夫子骄傲,我想,不负夫子。”他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亦掉下了一滴泪。“夫子,我真的…好想,好想…” 跟你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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