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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短暂的为他停留,却终将远行。或许他是有机会,有办法,试着就用麻绳拴住她,哪怕两相不快,哪怕彼此受限;可他不愿做放风筝的人。他被她教的太好,太有道义,太有仁心,太像太像她。“我记得,曾答应教你工巧。”陈清和动作缓缓,她闭上眼睛,忍耐着情绪翻涌,再睁开,泛着一丝水光望向他。“嗯。”贺行云反倒成了最平静的那个,他问:“夫子终于肯教我了吗?等春考完,教我竹鹊吧。”“好。”陈清和嘴角的笑意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疲惫不堪。“我去叫冬庆买些木板竹板来。”她转过身,走了两步,又顿住脚,细细叮嘱:“如今虽然已入春,可还是寒凉的,我给你去绣件护膝,你带着去。贡院不比府里,亏得你是春考,不然冬考四面漏风漏雨,非得将手给冻僵了。”“哪儿就有这么弱不禁风了,我也算…曾能一箭十环。”他顿了一下。以他如今这身子,莫说一箭十环,便是能不能将弓拉开都另说。“是我不争气,若我早些争气,也不必等到春考了。”他说着。“你学得快,很聪明。”陈清和抬起手,轻轻地,久违地,落在了他脑袋上,如曾经那般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就像小狗的绒毛,以往,就像只小狗那样跟在自己身边,夫子长夫子短的;如今却有些恍若隔世。“会有个好结果的。”“…”护膝她裁了张羊皮,虽说牛皮会更耐穿些,但羊皮柔软细腻,穿着会更舒服。她一针一线绣着,听到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月亮也藏了起来;也不知是定不下心神,还是烛火晃的,竟扎破了手指。“嘶…”豆粒大的血珠从指尖渗了出来,在那羊皮上晕染开,仿若朱砂。她虽会文会武,甚至是偷东西,可独独没做过这细致的针线活,原先衣裳若是穿破烂了,也不过随便缝两下。瞧人家做的总要绣点什么上去,她想到他曾说京中纹样喜欢牡丹或梅兰竹菊,于是试着绣枝小巧的竹纹。可是拆拆缝缝,缝缝拆拆,她绣工实在差得厉害,把那一小块布都要拆烂了。最终出来自是歪歪扭扭,不堪看。一夜过去,蜡烛都被融了干净,只剩最后那一点蜡油。她腰也酸痛脖子也难受,便仰着脖子望着窗外,从一片昏暗到泛起了鱼肚白,太阳一点一点升腾起来,一拢金光照耀大地,鸟儿如旧啼鸣。想,这个时候,晏寂清走到哪了?大概快抵达南山了吧。那笔他们心心念念想找到的官银,如今终于抢在贺韫之前探到了下落,十七年多的痛苦,会终结在十八年初,终于就要得以解脱。从前千盼万盼,真的盼到眼前时又开始觉得恍惚,自己竟然真的一步一步,一天一天,捱到了今天。这一生她有十七年都是在为了报仇而活,报仇就是支撑她活下去的那一口气,在不撑的时候吊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熬过来,挺下来。那,事情结束以后呢?这真是曾经不敢想的,如今也可盼一盼了。淮安,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回那个小宅子里,与婆婆一起用饭,喂一群猫猫狗狗,吃婆婆做的年糕。那…他呢?婆婆会不会问起:“上次同你来的少年高中了吗?”“他过得好不好呀?”“下次带他一起来玩吧。”她该怎么回答?那时的贺家不复存在,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就像盛家那般,会血流成河,会人头落地。就像盛长明脑袋坠落时,血溅三尺,滚烫的渐到她的皮肤上,染红衣角。纵然陈清和见过太多生死之事,自己也动过无数次手,并谈不上干干净净,可一想到被关在囚车里的人,被按在断头台上的人,会是她这这辈子所教过最好的学生…,她的心,就像被针一下下的刺穿。第48章 计划夜色深深,绵绵细雨之中几个人影正在挖土撅坟,协力起开了棺盖。棺盖应声落地,溅起满地泥泞。里面的肉身早已腐烂,白骨之上,正是贺韫寻了十七多年都没能找到的那笔官银。而纵然已过去十七多年,上面刻的‘永嘉六年制,官钱局’也仍清晰可辩。林中树影婆娑,雨水顺着晏寂清的头发流淌至脸颊,顺着光洁的下巴汇聚成线。一惯沉稳的他手指亦在此刻控制不住颤抖,他为之不惜一切代价拼命找了十七多年的证据,终于找到了。人证、物证,俱全。这十七多年来,那尸山血海与成林般的牌位日日夜夜萦绕于脑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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