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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我真的担忧他们之间会悲剧收场。但在波折出现之前,至少有两年半的时间,他们的相处,还算是很顺利的。这期间,天焱也对我说了裴桉桐跟他如何解释了与雁声的关系。ldquo比朋友要好rdquo,这是那个意大利人给他的说法。ldquo他说是如此,就是如此罢。rdquo天焱似乎并不想多管闲事,ldquo雁声怎么对你说的?rdquoldquo总之helliphellip已经到了helliphellip肌肤之亲,大概。rdquo我当时有多尴尬,只有天知道。ldquo那末就是确立关系了?rdquoldquohelliphellip大概。rdquo我把脸埋进枕头,ldquo我不好意思深问。rdquoldquo那就不问。rdquo天焱笑笑,伸手摸我头发。ldquo可总觉得helliphellip会担心。rdquo我告诉他我的不安,而后在比前几年更肥壮了些的海棠跳到我身上来撒娇时坐起身,ldquo你不是说,裴桉桐信天主,那helliphelliprdquoldquo他好歹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他要是想得明白,自会处理妥当,不用你我担心。rdquoldquo好罢。rdquo我信了他的话。其实,我也是多少有点理想主义的,总觉得他们会好好的,会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但都是美好的结局,虽不能成就合法伴侣,可至少能双宿双飞,就如我和天焱。然而我却低估了雁声的任性,和裴桉桐家族的力量。雁声真的是任性的,任性一如往常。然而我又不知该对他的这次任性说什么好。因为一切的起因,是1935年初,母亲的离世。母亲患了癌症,最后的日子是痛苦的,她去世时不满六十岁,我与雁声都觉得母亲这辈子,欢乐的时光太短太少。而一向最粘母亲的他,就更是悲痛欲绝。他决定要为母亲守孝三年。吃素,禁欲,整整三年。但裴桉桐不能等。ldquo他凭什么不能等?!那是我妈呀!若是他要为家人守孝,我也会等他的呀!rdquo这是雁声对我的哭诉。ldquo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陪你守孝三年?rdquo我问。ldquo因为helliphelliprdquoldquo因为你知道我不愿意,大少爷也不愿意。rdquo干脆直接说了,我拉着他的手,让他看着我,ldquo雁声,不守孝,不代表不怀念,好好活,就是对妈最大的安慰,你懂。rdquoldquo我不懂!哥!别的事也就罢了,这件,没得妥协!你别逼我!否则我没你这个哥哥!rdquo我想,雁声当时对我大发脾气,一定是让悲痛与失望冲昏了头脑了。而他与裴桉桐真的就那么分别了三年,也真的是我没想到的。那三年中,裴桉桐不在美国,他回了西西里岛,受家族力量所迫,第二次结了婚。ldquo生意场上,Anthony算得上有胆识,但在家人面前,他总像脚上绑着链子的鸟。rdquo这是天焱在那几年中,唯一一次主动对裴桉桐的评价。ldquo也是雁声太任性,惹他不得已才赌气回去的罢。rdquo我摇头。那三年,我与雁声,来往并不算频繁,他住在他自己租的小公寓里,深居简出。仍旧给帮天焱打理部分生意的谢先生做文书,却极少主动来找我。我不知自己亦不曾很主动去找他,算不算个错误,但我就那么放了他三年的清静。可能,我们那时,终究称得上年轻。想来,若是现在的我与他,在年过五旬的当口,必是不敢一下子就放纵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就此流走的。1938年,春,欧洲已经整个乱起来的时候,裴桉桐回来了。那时,他四十六岁。他不年轻了,就算他脸上仍有当初雁声所描述的,西西里人的微笑。ldquo我又是一个人了。rdquo皱着眉苦笑了一声,他说,ldquo我想见雁声,他也还是helliphellip一个人吗?rdquoldquo你在,他才不是一个人。rdquo我心里有几分酸楚,看了一眼天焱,我在他表示赞同的眼神中抓起了电话。就在那天,就在那月,就在那年,雁声与他,又在一起了。只是这次,他们都多了一分谨慎,三年的沉淀,让雁声不再那么任性,他不再是一直霸着决定权的那方,他开始懂得退,懂得让。而我,是真的无法忘却重新与裴桉桐相见的那一刻时,他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泪的。他们都后悔这次分开,这是我作为半个局外人的猜测。而这次分开之于他们,又是值得的,因为有这一千多个日夜的寂寞,才有了寂寞中的觉醒,成长,与坚决,才有了之后的长相厮守。雁声和裴桉桐重逢后,就没有再分开。他们不住一起,但他们在一起,他们的事,对于外人,仍是个秘密,甚至四小姐也不知情。世俗眼中,宗教眼中,他们,乃至我们,都是异类,是病人,但我们坚守下来了。时局动荡,又当如何,风雨飘摇,又当如何。或许我们永远不被所容,永远无权站在阳光之下,但,又当如何。真的,又当如何呢。ldquo哥,四小姐能接受你和大少爷,是因为他们兄妹感情深,但我,终究是个外人。rdquo雁声曾在我问他要不要干脆告知四小姐时,那么回答。ldquo你认为她这么多年还当你是外人?rdquoldquo我不觉得,可我不能冒这个险,半点也不能。rdquo他说,ldquo我也得为桉桐考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rdquo那一刻我惊觉,雁声长大了,又或者说,他还是任性的,但过了不惑之年,他真的不再迷惑了。世道人心,仍旧是怎一个乱字了得。但仗,总有打完的那天,太平日子,总会来的,这是当时,直到现在,我们秉承并坚守的信念。今年,1948年,六月份时,裴桉桐回西西里探亲去了。雁声知道,他一定会去见当年与他结过婚,又被他辜负了的女人。但雁声并不阻拦。ldquo人家能跟他保持联络还能好好相处,就是他的造化了。包括他年轻时候在美国娶的第一任太太,都还偶有来往。我挺佩服那两个女人的,若是我被辜负,守活寡又离婚,我大约到死也不能原谅罢。rdquo雁声曾在与我一道准备生日聚会的餐点时那么有意无意念叨。ldquo也许,是有预感,也自知做不成夫妻,至少能相互关怀做个亲友。rdquo我摆好沙拉碗,接过他递来的酱汁,ldquo女人啊,到底能有多聪明,多顽强,恐怕我们是想不到的。rdquoldquo没什么想不到。你忘了妈当年多顽强了?rdquo他笑笑。我不答,但我表示赞同。然而我想说的是,顽强的,并不只是母亲,还有我们自己。我、雁声、天焱、四小姐夫妻,乃至裴桉桐,我们都并不能算是美国人,我们都是背井离乡的游子,我们生活在接纳了我们,又或许永远不会接纳我们,不属于我们,又或许早已不知不觉属于了我们的文化里。过着我们自己的日子,尝着我们自己的悲喜。痛苦着与故国、故家、故人的别离,期待着来日,来月,来年会重聚。也许此生终究无法重聚,也许别离了就是一辈子的别离,但我们没有驻足不前,我们拼尽全力,一步步跋涉了,追了,寻了,这便好了,够了,可欣慰了,可知足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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